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近一个月,这个冬天不算寒冷,但刺骨的夜依旧让他早已松驰的筋骨又紧绷起来,难忍的胀痛,难熬的雨夜。那是无论吃多少止痛药,也难以消解的隐痛,如今的他只想好好睡一觉,不再去想,不再去想…
亲爱的陌生人:
您好。
或许,此刻的你难以理解一个本应安享晚年的老人赴死的决心。可我要告诉你,每一个在雨夜中行走的人都会把自己潮湿的心深藏伞下,或者说,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伞。我会为你撑开我的伞,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间房子是我花了半生积蓄买来的“家”。这些年来,我深居简出,没有电视也没有…手机?(抱歉,我不太了解这个词的指代物)唯一的消遣,便是站在窗前看看对面嘈杂却又热闹的街区。(这也是我买下这间房子的原因)有时看得入迷了,我甚至会把我的行军床搬到窗边。我很喜欢雨夜下的街区,当雨滴划过玻璃,雨水模糊窗外的霓虹灯光,伴着饱含人间烟火气息的雨声入睡,我常常会有一个甜美的梦。
居委会的张主任是个很好的人,她经常登门拜访我,邀请我去小区里的老人活动中心,我却每次都以身体不适推辞他的好意。(她也许会认为我是一个固执的老头)其实,我去过她口中的那个活动中心,大家交谈得都很愉快,聊家长里短,聊平常琐事,而我只能在一旁站着,缄默地站着…那天傍晚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看着他们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撑伞来他们回家的时候,我更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独自撑伞回到我的“家”,雨水不能打湿我的身体,可我的心却早已湿透。我想,总不能给好人添麻烦吧。
某天出门,我昏倒在路上,再睁眼就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那是一种难以言传的经历,我只感觉有股热流从我的眼流向我的心。我大病一场,出院已是三年后的事了。当我走出医院,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城市,它早已与我记忆中的相差甚远。那天,下着茫茫的大雨,直到深夜我也没拦下一辆可以载我回“家”的车,我已经看不清车顶写着到底是“载客”还是“空车”,但我很清楚它们的颜色是红还是绿,无数辆车经过,却没有一辆为我停下。我无助地看向身旁的人群,可他们都行色匆匆,匆忙得仿佛要去拯救自己的灵魂。坐在派出所里的我好像一个迷失的孩子,迷失在这个雨声匆匆的夜里。
人们常说暮年是人生的夜,那么我的夜是澌澌潮湿的,是饱含雨水的。可我多么渴望能有一个温暖的火炉,供我打个盹,哪怕一会,也好。
一位孤独的老人
等他被发现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了,因为这潮湿的天气,尸体已经腐烂。警察没有找到多余的物件证明他的身份与死因,除了他床边的这封信以及一瓶空了的安眠药。他们向居委会的张主任询问死者的家庭情况,却得到这样的回答。
“不清楚…大概是没有。”
在强烈阳光的照射下,多日积蓄的雨水转眼消散无影。
又是崭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