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挥手向一个身影告别,却讲不出再见。那身影,身上披戴金光,站在一只破旧的木舟上,好像就要摆渡而去。
我望向身影所望着的方向,是那片我不曾探索过的,望不见头的,远方。我又勉强在那刺眼的金光里寻觅着身影的眼神,我什么也看不到。但我感觉着,幻想着,那身影的眼神,该是如此的专注,坚定。
河水轻轻推着小舟前进,纵然我心乱如麻,百般滋味涌心头,我也只能选择自己吞下,消化。我望着涌动的河水,和那渐行渐远的小舟,深知这是无能为力的。告别,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选择的事情,是一件客观存在,不由得干涉和想法的事情。我左顾右盼,想赋予自己一份孤独的高傲,用以消解这人间平常。但我刚一转头,就瞧见了,河岸边,是千千万万个像我这样的注视者,正在专心致志地目送着他们的小舟离别。那涌动的河水,我怀疑是他们不舍的泪水所汇成的,强硬地推动着他们的小舟与他们告别。可我说不准。黑压压的人群汇集在岸边,千姿百态。我想人的告别也不应该只有悲伤这一种形式。
我终究觉得所有岸边的注视者,都该是孤独的。因为每个人都在迎接着自己的离别,但离别赋予每个人的情感,又是各自不同。大家都处在一条相同的河流岸边上,每个人又有着自己的位置,毫不动摇,犹如在这岸边自己给自己划了一块专属的领土,要在这领土上建立自己的孤岛。这一不自觉的行为,让我感觉人最终是要自私傲慢的。傲慢到自认为喜悦只有自己才能领会,自私到连悲伤也不愿给人分享。
夕阳告知着夜色的到来,人群中有人陆陆续续地离去,有人还在坚守着眺望那已消失的小舟。我转头望向那还在岸边的人群,他们的身影,被光拉得好长好长。我觉得这很美。河岸边的土地,抚摸着那拉长的身影,像位焦虑的母亲,正呼唤着她那些执着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