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捧起书卷,徜徉于中国古代的诗词中,便常常会与之融为一体,有身临其境之感,这是中国古诗词的一大特色,也是被历代学者所称赞的一处,这便是——意境。唐诗的豪放壮阔,宋词的清丽婉约,元曲的百转千回,无一不带给人精神上的享受,中国的语言很美,尤其是体现在这些古诗词中,一个字能够点出一种心境,一句换能够描绘一幅图景。而能够透过众多的古诗词点出“造境”玄机,融汇古今成一家之言的书籍,当属《人间词话》了,它纵览全局,概括性极强,凝聚了王国惟先生多年的心血,无论是在文学史上、学术研究上,还是在艺术理论的发现中都是一座不朽的丰碑,为后世的研究奠定了基础,指明了道路。
人间词话,说的也是人间的万事万物。将人生百态浓缩在词句中,以此铭志,又能在词句中找到人生之真谛,细细嚼味,这即是人间的词话。在此书的开头部分,王国维先生便用寥寥数言鲜明了人生的三重境界。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罔不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些话只有大词人才能讲的出来,而王国维却从不同角度体味出了它的另一种含义,妙不可言。人在成就一番事业之前,先要经历一段迷茫的时期,耐得住孤独寂寞,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之后便无怨无悔地为之付出,沉心静气地积累探索,才能达到最高的那重境界,功到自然成,之前苦苦寻觅的东西在转身之际喷涌而出。
境界是什么?先生言:言气质,言神韵,不如言境界。有境界,为本也。气质、格律、神韵,末也。有境界而三者随之矣。若没有了内在的气质,词句就仿佛漂泊的浮萍,再美,也是凌乱的碎片,没有凝聚成为一个整体,是散乱的。有境界自成高格,境界就是气质,是诗词的骨血。它不仅饱含着诗人的情感,更代表着诗人的格局。不同的诗人写出的词句带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它与诗人天生的性格和人生阅历有关。苏轼生性豁达洒脱,是大彻大悟之人不喜凄凉惨淡之景,因此笔下的词句也豪放旷达,“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而温庭筠词作多秾艳细腻,绵密隐约,深邃美艳,多采用诉诸感官的密集而艳丽的辞藻描写女性及其居处环境。这种作词风格也源于他怀才不遇的处境,和坎坷的身世。因而多从女性的角度描写,借她们的口吻来倾吐自己内心的苦寂,“相忆梦难成,背窗灯半明。翠钿金靥脸,寂寞香闺掩。人远泪阑干,燕飞春又残”。不管意境是优美,还是壮美,都不应有高低贵贱之分,他们产生于不同的审美角度 ,只是个人的好恶不同。“宝帘闲挂小银钩”的境界虽不如“暮霭沉沉楚天阔”宏大,但其传递的情愫也是动人的。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情绪和感受,唯有用心去体会,才能发现境界中的大美。
王国维先生如此看重这“境界”二字,那么这“境界”是从何而来,古人又是如何“造境”的呢?首先就是要有切身的体验,有真情实感的流露。“大江流日夜”“中天悬明月”“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这些诗句中的境界,可以说是千古壮语,这种汹涌澎湃的气势,也只有在塞上驰骋沙场,体味过征旅艰辛的诗人才能作出,那种乡心梦故园,渴望赢得生前身后名的感情才来得更为情真意切。还有就是诗人自身的气质,这是生而俱来的,毋需刻意模仿他人。苏轼的词旷达,辛弃疾的词豪爽。旷达的词风和词人的胸怀密不可分,豪爽的词风和词人的性格密切相关,如果没有二人的胸襟而学其词,只能是东施效颦。还有“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些词句不事雕琢,真实质朴,回归自然,用平白如话的语言抒发盼望和企求,自由快乐,写的是广大群众平民老百姓们实实在在的生活,自古至今就是人们美好的愿望,直抵灵魂深处。又如“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那一份相思之情凉入骨髓,或许只有以心来交换才能使你明白思念是多么痛苦,夜长、月冷、孤襟,这些意象都很好的烘托出了心中的情感。爱之所及,情之所至,真情不改,满腔郁结之气喷薄而出,才有了感天动地的力量。
在手法上,诗人别出心裁的用词用字,也往往能起到画龙点睛的效果。“红杏枝头春意闹”一个“闹”字化静为动,使得整首诗都生动活泼起来,春意呼之欲出;“云破月来花弄影”写出花花在风中摇曳的情景,一个“弄”字显得俏皮自然,境界全出。欧阳修的《浣溪沙》词中有“绿杨楼外出秋千”一句,晁补之说仅一个“出”字便是后人所不能达到的,虽是化用了冯延巳《上行杯》中的“柳外秋千出画墙”,却青出于蓝胜于蓝,把一派明媚好春光照进人心。有时候,诗人还会用一些典故,使文章内容更丰富,更具有可读性。姜菱的《扬州慢》巧妙地套用了多个典故,烘托出战乱破败后清冷、凄凉的场景,与古人有相似的情怀,仿佛又带入到了那个情境之中,使得悲上加悲,有震撼人心的效果,从而达到借古讽今的目的。
还有重要的一点便是意象的选取,有时候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来粉饰,便能自然而然的构造出意境。“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色彩鲜明,视听结合,让人很自然地想象出美妙的图景。“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将空中飘舞的杨花看作是离人的眼泪,触景生情,离人远去也好像杨花飘散而去,不知何时能归来,不舍之情涌上心头。
能把词读到这种境界的人,不愧为一代学者,一代宗师。王国维先生一面读诗,一面读世,将爱及温和的嘲讽用来解放,又用玩世不恭的人文情怀和慈和宽容目光注视,远望。透过这部书,我不但感受到了大师的风采,更体味到了古诗词中的人间百味,让我更会读诗,更能读懂诗,其中的哲理性与思辨性也将是我一生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