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写写我的父亲
2017/6/17
昨天,爱人让我给父亲打电话,问家里的小麦卖没有,要是没卖的话我们就去帮忙卖了。电话打过去,父亲说现在价钱正涨着呢,不卖。说不卖就不卖,其实我们的意思是现在有时间去帮忙装袋子,有时间开着农用三轮车去粮站卖。可父亲坚持不卖,其实我们也明白父亲是不想麻烦我们跑一趟。真是个固执的老头。
今晚本来想写一份作业的,但明天是父亲节,今天自然回忆起很多与父亲有关的细节,打开电脑,想写写这个固执的老头。
算一下,父亲今年已经68岁了,做过白内障手术。听力不行,出门要带助听器。烟鬼,据说从15岁就开始抽烟了,是老烟鬼。
儿时记忆中的父亲总是一脸严肃,不记得他对我有过任何亲昵的行为哪怕微笑,只记得他的训斥甚至挨过他的巴掌——仅仅因为买一毛钱的花,我给了人家两毛钱就走了忘了让人家找钱。我讨厌那时的父亲,如果能够,我愿意删除那个形象,可惜删除不了。
记得初中毕业后考上中师,开学那天,父亲骑着家里的那辆大大的自行车将我带到学校,安顿好之后,他骑车回家,来回有一百里地吧,算一下,那年父亲45岁。我当时坐在后座上,第一次与父亲这么近距离,感觉路好长,可父亲一直用力蹬着,好像中间没有停下来歇一会儿,那是我已经90斤了。
记得十年前那年暑假调动工作,父亲开着农用三轮车帮我带东西,我和爱人骑摩托车先走,到家后等不到父亲,爱人返回去找,发现父亲将农用三轮车开到路边的干坑里,那段路坑坑洼洼又狭窄,父亲为躲避迎面开来的三轮车,把车拐到右边的干坑里了,不过幸好人没事。
记得几年前的一个秋日,看见父亲脸上好大一块伤口,红肿一大片,右手和一块木板被纱布绑在一起。看了之后吓一跳,母亲说晚上干活回来的路上,撞上了一辆农用三轮车,当时人就昏迷了,醒来后爬起来继续骑车回家。脸上流了很多血,手也骨折了,不肯去医院,自己用一块木板固定。我看着父亲流泪,父亲却像没事人一样,过了一段时间又每天跑着干活了。
记得哥哥得病住进省人民医院,我们在医院照看,其实也做不了什么,父亲每天打电话说要过去,我们都不让,父亲自己坐车来到医院,在病房外看着哥哥的头部流泪。哥哥去世那天早上,看见母亲在哀哭,父亲坐在沙发上,与几位叔伯商量哥哥的后事,没有痛哭没有哽咽,连眼泪都没流,可是看他脸上,我才知道戚容是一种怎样的表情。几天后邻居对我说父亲看起来很没有精神,走路都蹒跚了。可是为了上高三的侄女和上初三的侄儿,他依旧参加建筑队干活,每天骑车电动车,我们去也只在中午见到他跟他说几句话。
记得三年前姐姐打电话说父亲夜里整夜失眠,每天整夜整夜地看电视就是睡不着觉。我赶紧上网查,网上资料说老年人失眠原因很多种,抑郁、脑动脉硬化、咳嗽、想事情太多、脑梗塞等等。我赶过去要带父亲去医院检查,父亲不答应,只说自己已经去药铺包了药,如果吃药不见效再去检查,还说一检查就得花好几百,也检查不出来,白花钱,又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就是这几天太累了,歇几天就好了。我真的急了,几百块钱检查费算什么啊,有身体重要吗?可是,父亲还停留在自己的逻辑里,不肯听。我气恼地看着父亲,看见父亲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白了一大半,有几绺趴在额头上,还有若干根在头顶上竖起来——以前那么爱干净的父亲,早就该理发了吧,头发也该洗了吧?突然间眼前就模糊了,我忍不住哭了,不知道是为父亲的衰老,为父亲的失眠,还是为自己没能劝说成功。
上周母亲说父亲腿疼一段时间了,现在腰也开始疼了。姐带他去市医院看病,医生没让做检查,只开了药,吃了没什么效果。这回父亲答应去县医院检查,我让他坐我们的车去我家,第二天一起去县医院,他不肯。我们约定在县医院门口集合,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早到一个小时了。做完CT检查出来,我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他轻轻挣脱,说句走吧,快步走到我的前面。望着他的背影,我感到有些尴尬,但也明白父亲的意思,他不想被视为需要照顾的病人。医生说父亲骨质疏松,骨质增生,腰椎间盘突出,一下子三种病,都是干重活累出来的。我恳求父亲别在建筑队干活了,好好在家歇着,父亲说好,又骑着电动车回家了。
明天一早,要向父亲道一声父亲节快乐,顺便问他是不是听话没去干活,在这一点上我很不放心。
补记:今天早上电话打过去,母亲先接的,说父亲站一会儿就腿疼,坐着已经没事儿,父亲还想去干活儿,是母亲竭力阻拦才没去。
让父亲接电话:爸,父亲节快乐!
父亲:不疼了,已经不疼了,好好的了。
提高音量:爸,父亲节快乐!
哦,快乐,好好,父亲节啊。
爸你要注意锻炼啊,按时吃药,别再想着去干活了。
好好,没事了吧,挂了。
挂了电话,继续读《目送》第三部分,眼泪说来就来了。我也才明白,所谓父女一场,就是看着他一天天衰老,衰败,你却无能为力,你不能代替他的疼痛,你不能代替他的牵挂,只能看着他一天天走向夕阳,留给你一个落寞的背影,告诉你:不必追,你也也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