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洲-沙洲上的千年文脉
在永泰西南山坳中蛰伏着一处千年古村,一条沙溪与桃花溪在此相拥,冲积出一弯新月般的沙洲-月洲村。溪面上粼粼波光在时光的长河里写下自己的名字。当晨曦穿透竹林,在张氏宗祠的飞檐上投下细碎金箔,我总会想起八百年前那个雪夜,张元幹在寒光阁推窗望月,写下"天意从来高难问"的慨叹。
沿着村中金鸡岩旁边小山坡的青石小径向上走去,宁远庄的寨堡像似一尊沉默的巨兽,仰望着整个村庄。斑驳的墙面上还留着同治年间土匪火铳的弹痕,告诉着人们,她曾经的辉煌和磨难。望眼远处,张圣君殿前,三株久远年代的桂花树虬枝盘曲,树皮皲裂如老者手掌,秋来依旧绽开满树香气逼人的繁花。而临水而建的寒光阁却另有一番气象,八角藻井上残留的彩漆里,仿佛还凝结着南宋文人煮雪烹茶的清谈。这些凝固的时间标本,让月洲成为一座活着的文化基因库。
村里的老人说,月洲风水讲究"文星高照"。北宋至清,不足千人的村落走出四十八位进士,张肩孟父子"五子登科,三代十八条官带"的佳话至今仍在书院梁柱间回响。耕读传家的古训化作春日的朗朗书声,惊起溪畔白鹭,掠过明代文昌阁的琉璃瓦顶,在碧空划出优美的弧线。当城里的孩子追逐电子屏幕的光点时,月洲少年仍能在张元幹故居的雕花窗棂下,触摸到墨迹未干的千年文脉。
暮色时分,沙洲上升起袅袅炊烟。村里老人将新采的茶青铺在竹匾里,夕阳的余光从南宋词人凭栏处斜斜照下,为这些蜷曲的嫩芽镀上银边。村口的文创小店亮起灯笼,年轻掌柜正忙碌着招待远方而来的游客就餐,并一边向顾客们演说着古老庄寨的前世今生。古村与现代新潮气息的碰撞,恰似桃花溪与沙溪的交汇,在传统的河床上激荡出崭新的浪花。
月光漫过张元幹故居门前的罗汉松,投在溪面洒下流动的碎银。我忽然懂得,月洲真正的魅力不在飞檐斗拱间,而在那绵延千年的文化韧性里。当现代性的飓风掠过大地,这个沙洲上的村庄依然能保持着独特的文化生态,让唐诗宋词的韵律在钢筋混凝土时代继续生长。或许这就是故乡最动人的模样——既能在时光深处打捞历史碎片,又能在当下编织未来的经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