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说《随园诗话》16:戾气不可有,骨气不可无

读书容易养心难,文字窥人不待言。
昔日韩公应自悔,未从诗里辨张元。
                                (新韵)

【随园诗话卷十四•四五】

凡诗带桀骜之气,其人必非良士。张元咏《雪》云:“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咏《鹰》云:“有心待搦月中兔,更向白云高处飞。”韩、范为经略,嫌其投诗自媒,弃而不用。张乃投元昊,为中国患。后岳武穆驻兵之所,江禁甚严。有毛国英者投诗云:“铁锁沉沉截碧江,风旗猎猎驻危樯。禹门纵使高千尺,放过蛟龙也不妨。”岳公笑曰:“此张元辈也。”速召见,以礼接之。

何谓桀骜之气?乃性情倔强、强悍,不堪驯服者也。其实就是多戾气,走极端、有狠劲。这样的人一般非豪侠便是盗匪,这样的诗自然也不会出于中庸平和之人手笔(刻意而为者除外)。历史上或演义中此类诗亦有不少,象大家熟知的唐代黄巢的菊花诗,明代朱元璋的《示僧》:“ 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老僧不识英雄汉,只自哓哓问姓名”,浔阳楼宋江的所谓“反诗”(他年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等皆属此类。

诗话中列举的张元是北宋时人,原为北宋永兴军路华州华阴县人(今陕西华阴人),本姓张,名不详,年轻时“以侠自任”、“负气倜傥、有纵横才”,才华出众。在北宋累试不第,自视才能难以施展,遂决心叛宋投夏。后投西夏元昊,任为中书令,西夏天授礼法延祚四年(1041年)好水川之战中张元辅助元昊大败韩琦等人率领的宋军,宋军仅阵亡就高达七万多人,望着好水川内遍布的宋军尸体,西夏军师张元趾高气昂地在界上寺墙壁上题诗一首:“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以宋军的尸山血海来博取功名,自得之意,溢于言表,并在诗后题言讥讽韩琦,署名时写了一大串官衔:“(西夏)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张元随大驾至此。”同年官至国相。其素怀功名,一生以灭宋为志。张元《咏雪》全诗如下:

五丁仗剑决云霓,直取银河下帝畿。

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

其咏鹰诗只留下两句。说到咏鹰,唐人高越也有一首,郁勃之气了然可见:

咏鹰(越归南唐初投鄂帅张宣,久不见知,以鹰诗诮之)

雪爪星眸世所稀,摩天专待振毛衣。

虞人莫谩张罗网,未肯平原浅草飞。

但此首更多的是内心的傲岸和不肯屈就之志,这和桀骜之气自然不同。总之,诗乃性情之产物,咏物言志,戾气不可有,而骨气不可无。偶从网上看到今人一首颇为类似的诗作,到底是啥“气”,大家自行判断吧。

放风筝(五七绝)

久困江湖气郁然,风鸢为饵起平川。

老夫欲展掣云手,百尺长绦可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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