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高中就读于当地一所寄宿制重点中学。高二分文理后,很巧地和初中时玩得挺好的一个同桌分到一个班,而且还被分到同一间宿舍。
虽说是重点中学,却也存在不少靠交赞助费才进来的学生。他们每天吃好玩好,不但自己不学习,还挺讨厌努力学习的学生。我就是被讨厌的那种努力的人,而她,我初中时的好朋友,就是那种不爱学习的纨绔子弟。
姑且称呼她为月吧。月在高二与我初次见面时,并没有昔日的热情,只是不冷不热地互相打个招呼。但由于住在同一间宿舍,我每天凌晨和清晨的努力,都被她看在眼里。
可笑的戏剧就此拉开帷幕了。
她开始不断在人前人后说我的坏话。无非是我每天起很早、睡觉却是那么晚;明明放了一下午的假,大家都出去或吃或玩,而我居然端坐在自习室看书;甚至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装出一副悟透了人生的表情:“你看她,多无趣啊,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神奇的是,很多人赞同她的恶言。我也因此被整个宿舍孤立。
我并不觉得她有多么高尚:每天睡到上课前的二十分钟,手忙脚乱地洗漱;一早上五节课,可以毫不犹豫地睡掉三节;作业磨蹭了两节晚自习也写不出几个字,最后还是借别人的来抄… …每次成绩单发下来,都可以倒着数到她的名字。
我不是在歧视差生,我只是想说,在你十八岁的年纪里,能不能有哪怕一次的尝试也好,试试为自己的未来拼尽全力,哪怕不是尝试去学习。
二
这世界上有许多人,自己不敢努力,也看不得别人努力。因为当别人的努力转换成回报时,他们会嫉妒得发狂。
就像一筐螃蟹,捕蟹人从不用担心螃蟹从没有盖子的竹筐中逃出。因为一旦有一只螃蟹向上爬,想要逃跑时,就会有其他的螃蟹迅速用钳子夹住它,阻止它的逃跑行为。
月就是这样的人。我们是以相同的成绩进入高中的,如今却是不同的结局,她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她就像筐里的螃蟹,想拼命拦住向外爬的我。
当然,我当然可以像你一样堕落,只是我不愿意而已。
每个人都必须对自己负责,无论你是在哪个年纪。那些不对自己负责的人,在未来的日子里,一定会尝到自己埋下的恶果。我不愿意让未来的自己恨现在的自己,所以我不能懈怠我的青春,我不能堕落,我必须努力。而我努力学习,也只是因为从小怀有成为教师的梦想,希望十八岁的自己可以有资格决定自己所去的是哪所师范大学。我不爱上学,我只是想实现自己儿时的梦;我不是不会堕落,我只是想尽可能对未来的自己负责。
所以,无论月的言语有多么刻薄,我只当做没有听见。是的,我离梦想的终点还有很长很长一段距离,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选择和她一起堕落。
不知道是否每个人都有过这样一段黑暗的时光,没有人理解,做着自己不喜欢却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每天都挣扎着要不要就此打住。很想堕落,很想背叛从前的自己。无论如何也 不再想要坚持下去。至少我是有过的,这样黑暗的时光。很多时候,不是我们不会堕落,只是我们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咆哮:“我不愿意背叛自己,我不愿意堕落下去!”
我常常在绝望的深夜里,一遍又一遍地听着这样的咆哮。而后一遍又一遍地被这声音从堕落的边缘喊回,重拾信心,继续向着自己想要到达的远方前进。
在彻底决裂之前,月和我长谈过一次。我直到现在,还是忘不了那天晚上,她理直气壮的质问。“你这样坚持,会有什么意义吗?就不能放松下来吗?”当时的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也没有一个坚定的答案。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那个属于我的答案。如果有缘再见,我想要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选择坚持,和你选择堕落是一样的性质。简单来说,就是你不愿意坚持,而我刚好不愿意选择和你一样的堕落。”
就是这样而已。
三
小时候读金庸老师的《射雕英雄传》,很讨厌杨康这个角色。他本背负着家恨国仇,却甘愿做金人的儿子,犯下许许多多的错误来。像这种背叛过去的自己,选择堕落的人,不仅不会实现最初的梦想,更不会得到好的下场。
长大后,自然不愿意成为杨康一样的人。无论诱惑是什么,无论放松下来会有多么舒服,也无论坚持有多痛苦,我都不愿意去拉住堕落的手。我知道,一旦踏上第一步,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头。就像杨康一样,在后来的日子里深深后悔,可是一切都无法改变了。我害怕那样的未来。
我真的不是不想堕落,只是我不敢,也不愿意而已。
听起来似乎是那样矛盾,可事实却的确如此。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并不能件件都让他人满意,甚至有许多自己都不能满意。究竟怎样做才是真正的正确,又能有几个人明白呢?堕落与不堕落,谁比谁更高尚?大概,这些都是不会有答案的提问吧。
我无意去藐视月的堕落,每个人的选择都值得尊重;我也不会感激自己的坚持,因为天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向往堕落啊。
能一直走到今天,只是因为自己总有那样多的不愿意的借口。真的只是仅此而已。
所以,谢谢你,我亲爱的“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