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每日渔民们捕获海鱼上岸,就在码头交易。天刚微亮,这里已是一片喧嚣与繁忙,各种海鲜叫卖声不绝于耳,新鲜的腥味在潮湿空气肆意弥漫。
亚全和船友刚把鱼抬到码头边上,远远的看见美芙担一副筐子走过来,亚全手扶在鱼框上,身子定格似的一动不动,他觉得周围突然静下来,美芙穿着一件旗式上衣,一条黑色宽松裤子,头发又长又黑,扎成一股麻花辫,甩在前面,美芙高挑的身子,白皙的肌肤,丹凤眼,走在嘈杂的人群,格外显眼,美芙盈盈笑着走向亚全,亚全觉得自己逃避美芙两天,伪装的不在意又沦陷了!
“亚全,快抬鱼”船友魏文贯吆喝了一声,亚全愣过神,“全,今晚去家吃饭,小信吵着找你”,美芙对亚全说,转身去旁边买鱼,挑着走了。“美芙,我去”亚全对美芙背影喊。
亚全提着一大堆东西走进谭家,谭爷爷坐在竹椅上,旁边一壶热茶袅袅生烟。“泡着等你来”,爷爷指了指茶壶,“全叔叔”,小信听到亚全声音,从房间奔了出来,亚全抱着小信,心中满是怜惜,“全叔叔,你去哪啦,我找你”,小信揪着亚全的脸。美芙从厨房走出来,恰好看见亚全搂着小信,俩人嘻玩的笑声,美芙有一丝没有过的触动,她愣愣望着这温馨的场景,泪湿眼眶。
“来,爷爷,我给你泡脚”亚全拿一盆热水,帮爷爷按摩拉筋,“孩子,辛苦你了。”“说啥,爷爷脚好走路,我们才开心”
“谭爷爷好福气”隔壁刘婶走进来时,看到亚全蹲在地上帮爷爷按脚,“刘婶,坐”美芙说,“这两天的鱼卖得怎样?”“还好,没剩,”美芙笑着说,往炭炉加了两块炭。
2.冬至到来的前一天,亚全所有的东西都搬进谭家,没有入赘仪式,爷爷用红烛,红丸祭拜祖先,静悄悄地成了一家人,廿十四岁的美芙迎来她生命中的第二次招赘!
月亮像一个圆圆的冰盘,透过窗台,痴痴柔柔的漫进小屋,屋里幄幔轻舞,倾尽旖旎……!
“芙,从今往后,我会给你我最好的,我会养你,养小信,养爷爷,你不要去贩鱼,那活又累又脏,你在家照顾好孩子,煮好饭等我”亚全紧紧搂着美芙说,“亚全”美芙偎依在亚全身边,沉沉睡去,这一觉,从没有过的安祥美丽。
月亮还挂在天边,亚全上船的时候,魏文贯已经把缆绳解开了,“兄弟,这新婚燕尔的,你就多待两天嘛,看你累的”文贯一脸坏笑,“走”亚全拍了拍文贯肩膀,“现在更不能偷懒,我有家,要养家”亚全一脸的幸福。
3.五月初阳,寒意渐消,绿柳飞扬。
美芙惬意享受午后的阳光,手忙着卷毛线,刘婶在旁边帮忙,“美芙,这刚刚怀上,你不要挑水,婶帮你”刘婶对美芙说,刘婶白白胖胖,慈眉善眼,一直对美芙疼爱有加,“这那行呢?婶,没事的,小信那时你帮我挑三个月水,我都记着呢,这第二胎,应该不怕吧”“闺女,你当婶外人啦?你娘在的时候,我俩亲的像姐妹,你娘不在,我照顾你,也是我应该的”“婶”美芙憨笑,“闺女,亚全是好孩子,你要好好待他,为他生一个大胖小子,明天起水全部婶挑,你养好身子”“婶,谢谢你”美芙拉住刘婶,眼睛满是感激。
“美芺”亚全提着一大篓鱼走进来,“刘婶,给你带了螃蟹,”亚全把我篓里鱼、蟹全倒在木桶,把蟹全挑出来,“亚全,留着,婶老吃你的东西,怎好意思!”刘婶摆摆手,“刘婶,你别客气,你孙子喜欢吃,我特意挑回来的”“亚全,往后你把这些卖钱,你家又添口子,有你累的,你得挣多点钱”刘婶有些过意不去。
4.新春绽放的烟花还没消散,谭家又添了一个小胖子,孩子出生的时候,亚全恰好出海,爷爷腿疾复发,走不了路,好在有刘婶,知道美芙产期将近,天天往谭家跑,刘婶屋子与谭家相邻,当年16岁的刘婶来到刘家当童养媳,18岁圆房,廿十岁刘叔留下刚有身孕的刘婶,坐着黑船去了香港,一去廿年,刘婶依靠在纺织厂上班,抚老养幼,苦苦等待刘叔归来。
廿年后女儿出嫁,刘叔衣锦还乡,却不是一个人,他早已在香港成家置业,儿女成群。当得知父母双亡,刘叔当天头也不回携着娇妻走了,甚至唯一在乡下的女儿也没有见上一面,更没有留下丁点财物。
美芙在刘叔走后第二天,跑去刘家找刘婶,她看见平时整洁清秀的刘婶仿佛一下子苍老几十岁,一头乌黑亮丽的发丝骤然全变白。
每一个隐藏着影子,拖沓不前,每个影子都是一个故事,或浓或淡,或喜或悲。美芙那时不谙世事,不懂刘婶一夜之间的枯萎,所有的等待幻灭了,只有空空的躯壳!
好在刘婶女儿女婿孝顺,怕母亲伤心,搬来和母亲同住,夫妻争气,三年抱俩,把刘婶忙得团团转,刘婶脸上慢慢恢复了笑容。
亚全出海回来,看见美芙和刚刚出世孩子,孩子差不多七斤重,粉嫩粉嫩的,亚全喜极而泣,他紧紧抱住美芙,“芙,辛苦了,谢谢你”!美芙手指划过亚全鼻子,“你呀”,然后捏了一下,孩子在旁边哇哇哭起来。
爷爷抱着小孙子端详,“亚全,这小伙子像他母亲,长大英俊呢,嗯,哥哥叫小信,弟弟就叫小俊,怎么样?”“好,爷爷,我抱,”小信啫着嘴,爷孙俩争着小孩。亚全洗菜剁肉,乐呵呵看他们闹。
5.爷爷腿疾越发严重,躺在床上,爷爷长吁,“爷爷,我背你出去晒太阳,”亚全对爷爷细心照顾,他没出海捕鱼的日子,会抱着爷爷出来院子坐,卷烟熬茶,小信开始上学了,小俊也蹒跚学步,爷爷看着俩个孙子,眼睛都眯成一条线,笑不拢嘴。
刘婶提一篮番薯走进来,“哟,谭伯今天气血挺好的,美芙呢?”“婶,”美芙从里屋走出来,刘婶扯了美一下,一起进入里屋。“芙,我看谭伯的脚,老人可能就这几天了,你得好好照看”,刘婶压低声音说,“婶,这咋办?”美芙忍禁着泪水”,“你准备好老人家的寿衣,还有能够准备的先备好”“亚全前几天山地棺木都买好了,婶,爷爷要是好起来,我心里才好过,爷爷一辈子辛苦劳累,好不容易日子好些,爷爷就要走了”美芙泪水滚落,“孩子,别哭,老人家长寿,寿终正寢,是福气。这两年你和亚全也孝顺了,别难过”
凌晨一点的时候,一道明亮的光掠过,一声震雷,大雨倾盆而落,劈拍砸在屋檐上,亚全把爷爷被子叠紧,爷爷睁眼看见亚全,“孩子,下雨啦?”“爷爷,下雨了”亚全用汤匙给爷爷喂了几口水,“孩子,去睡吧,我没事,明天我还要吃猪脚,”爷爷用手推推亚全,“不,爷爷,我等一下在椅子上合合眼就好”“不,你昨晚上也没睡,你去睡,有事我会叫你,去吧,孩子,”爷爷执拗地说,“去吧!啊”“爷爷”亚全走到房门口,“去,去”爷爷对亚全摆摆手。
美芙拿着两个大铁盆放在床尾,雨水从上面滴下来,落盆上,嗒嗒,“爷爷赶你出来”美芙看见亚全走进来,“嗯”“你好好睡一觉吧,明天不要下船。”美芙抚过亚全布满血丝眼睛,心疼无比。“芙,房子太残了,这一下雨又漏水,赶明年重建,好吗?”“重建房子,要很多钱,”“芙,我们剩一些,我多跑几趟船,天气好的话,应该没问题”“好啦,慢慢来,睡吧”
黎明五点多,雨停了!
美芙倒一碗米汤,米汤里有肉碎,“爷爷,吃粥了”美芙揭开蚊帐,“呯”地一声,碗从美芙手里掉下来,“爷爷”亚全从床上一跃跳起,他站在床头,老人安祥地紧闭双眼,手脚蹬直,身子柔软,静静的走了!
后事亚全配合谭家族老,很快完结了,老人家享寿八十高龄,虽说只有美芙一个孙女,但在亚全操办下,风风光光殓葬,流水席开了三天,远亲近邻无不赞扬亚全,尽管如此,美芙依然伤心欲绝,在爷爷棺木抬往山地入土时,美芙再次晕厥过去!
“爷爷”当美芙再一次从梦里哭醒过来,亚全搂着美芙,他看着美芙消瘦憔悴的脸庞,心痛得无法呼吸,他知道美芙心中的痛,他只能紧紧抱住美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