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出生成长在东北山村,如今已近不惑之年,从未做过什么鹤立鸡群,出类拔萃之事,也从未有过什么辉煌时刻。
唯一欣慰的是,曾有一个想成为作家的理想,可也因资智平庸、勤奋不足而遥遥无期。
人生过往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极其珍贵的!那里面有除去当下的,我们所有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是我们一生回味不尽的心灵鸡汤,是我们一生挖掘不完的宝贵财富!
如果把往事点滴记录下来,每每读起,必能使回忆变得更真实和清晰!
分享是一种幸福和快乐,把它分享给亲爱的朋友们,也有益于增进了解和友谊,给大家和自己带来快乐!
所以,我试图将往事精心整理,力求真实,无一字虚假的还原出来,希望每当读起,就仿佛有昨日在重现!
第一章 八岁前的我
我叫刘军民, 一九七八年六月一日,出生在黑龙江省萝北县延军农场的一户贫穷人家。
我的父亲刘尚玉,母亲陈秀珠,本是河南濮阳人,只因受生活所迫,而我的一个姑父刚好当兵转业被分配到了东北,他们结婚没多久,便随姑父一家去了东北。 几番辗转,后来在萝北县环山乡愚公村定居下来。
那时的东北,大多数地方都是一片荒凉,人迹罕见,北大荒就是因此而得名。
我们那个地方也一样,原先都是荒山野岭。后来,我的父母和一些其他省市过来的叔叔阿姨,盖起一间间草房,开垦出一亩亩荒地,不惧万难,艰苦创业,才有了我们现在的这个美丽的小村庄。
幼时的记忆往往是模糊的,我记事得比较晚,八岁以前的事情能回忆起来的不多,只能以时间为线,跳跃性的将其穿起了。
在我出生后百天的时候,爸爸妈妈曾给我照过一张珍贵的黑白百天照。
照片中的我,胖乎乎的,穿一件大概白色有花纹的宝宝衫,脖上挂一条会响的小鱼,盘腿坐在一张椅子上,笑的特别的自然、开心和可爱。
一提起那张照片,妈妈就会说,当时照相前,想了许多办法,我就是不乐,后来弄响了我脖子上的小鱼,立刻将我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妈妈将其和别的一些珍贵的照片,装裱在相框里,一直挂在我家的墙上。
后来,我外出打工时,将其带在了身边,不料不小心竟将其弄丢了,甚是可惜!
我能忆起的最早记忆,当属我一两岁时一天晚上发生一件事了。
什么样的一件事,能让那么幼小的我记忆犹新呢,且听我细细道来。
已记不清那时我具体是一岁还是两岁,只记得很小很小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东北冬天那鬼哭狼嚎没完没了的风,或许是因为屋外露天电影放映机和看电影的大人们发出的巨大噪音,或许是因为炉火没能很好地将温度提升,那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恶梦!
我梦见幼小的自己,举着一盏随时可能被吹灭的油灯,哆哆嗦嗦,提心吊胆地走在无边无际的庄稼地里。
耳畔,狂风呼啸犹如厉鬼在呻吟,成片起伏的庄稼发出一阵紧似一阵的沙沙声,仿佛突然就会钻出一个魔鬼来将我吃掉。
惊吓过度的我,很快被恶梦惊醒。
醒来后,我发现屋里漆黑,爸爸妈妈不知去了哪里,只有屋外传来巨大奇怪的声音,让我产生错觉,似乎那个恐怖的梦还在继续。
我立即哇哇大哭,一遍遍声嘶力竭地喊着爸爸妈妈。
那晚,我们村来了电影放映队。我家位置接近村子中心,院子比较大,屋子西墙适合挂电影布,被选为用来放电影。
看露天电影,对于那个年代来说,可以说是最热闹最有意思的事了。爸爸妈妈将我哄睡后,都去看电影了。
在我嗓子快喊哑前,终于被屋外看电影的大人们察觉……爸爸闻讯回至屋中,将我用小棉被裹好,抱着我来到院中继续看电影。
被爸爸抱在怀里,我感觉稍微安全些了,可刚才的恶梦做得太真实可怕了, 幼小的我依然被恐惧久久占据着。
那晚演的是什么,我已不得而知,依稀记得大概是一部戏曲电影。
在我当时的认知世界,那影布上的人是真实的,是一种高贵的神人级的存在,我所在的世界就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对于神话世界的向往开始悄悄萌芽,而我现在正在创作的一部神话小说《神幕传说》,创意最初的起源也正是来自那时的无知和懵懂。
我记事比较晚,五岁前的事情记得的不多。
那时文化大革命刚结束,改革开放刚开始,国家对农村实施了土地承包制,农民的日子开始慢慢好转,基本已不用再为温饱担心。
那时的爸爸妈妈也是最辛苦最忙碌的。那时农村机械化普及率很低,开垦荒地,耕耘收获基本都得靠人力来完成。
记忆里一年四季,农村的生活都充满了艰辛。
东北气候特别冷,每年最初几个月全在上大冻,四月前温度几乎都是零下。
冬季里,每家每户的炉子需要二十四小时熊熊燃烧,隔不了几天,人们就得花上半天时间,用牛车去山里划拉烧火的木头。
爸爸会点木匠活,小时候记忆里,每个冬天他都在不停地制作桌椅板凳等家具,然后走村串巷卖掉,挣钱补贴家用。
爸爸年轻时心灵手巧,几乎所有的家具都会做。在我们家屋里摆了二十多年,占了一整面墙的那套组合家具,便是爸爸花了整整一个冬天做的。从木头到板子,再到板子用水胶粘合成组合柜的各零件,以及一点点组装,直至最后成为一个像样的组合柜,所有工序爸爸凭一己之力全都轻松驾驭。
爸爸还曾用木头给我做过一个玩具车,那时能有玩具车玩,绝对是一件超级骄傲和开心的事了。
那时候,我们那农村时兴种木耳段,几乎家家户户,春节还没过就开始忙碌了。
一般用来种木耳的木材叫柞木,若是直接买的还好,若是去山里取材,工作量是可想而知的。
那时爸爸几乎每年都去山里划拉木耳段,甚至还和贩卖木耳菌的师父合作做过木耳菌。
等到五月中旬大地回春,便家家户户开始种地了。
我一想起小时候农村种地那没完没了的农活,便心有余悸头疼不已。
农村田地里的活,花时间最多最辛苦的莫过于铲地和拿大草了。
我们那里属于小兴安岭,大多都是山坡丘陵地,人稍微懒惰,地里便光见草不见苗了。
那时的农药除草效果甚微,除草基本都得靠人力来完成。
我四五岁起便开始帮爸爸妈妈下地干活了。记得第一次拔大草还闹出了个大笑话。
每次和爸爸妈妈下地,看他们一干就是半天,心里也很想能帮忙替他们分担。
那次,我悄悄在爸爸妈妈附近找了根垄,便嗖嗖拔将起来,可谓是小手飞快,速度惊人。
很快,我便超过爸爸妈妈,跑到了前头。
爸爸妈妈发现了我的不凡表现,忍不住齐声夸赞,“不错,我们军民会拔草了,手脚真麻利,拔得又快又干净!”
“咦!不对啊,苗哪去了……”爸爸妈妈很快发现了异样,垄台上草和苗都被我给一视同仁地给消灭掉了。
小时候的我并不孤单,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姐姐叫刘凤珍,弟弟叫刘军强。
姐姐和我是同母异父。妈妈命运不好,本来嫁给了河南鹤壁一个煤矿工人,那人不懂珍惜,结婚后很快像变了一个人,对妈妈越来越苛刻和无情,妈妈最后忍无可忍,选择了离婚。
后来经人介绍,和爸爸一见钟情,嫁给了爸爸。妈妈不止一次和我说过,爸爸年轻时长得挺精神的,也特别精明和能干。
从小,妈妈没事时,总是爱和我讲起从前的伤心往事,每次都让人气愤不已,我能做的也只有默默倾听和好言安慰。
姐姐是五岁那年,被妈妈回老家接回东北的。
姐姐还有一个大她三岁的亲哥哥,姐姐的亲奶奶和后妈重男轻女,对她经常呼来喝去的,从小姐姐也是吃了不知多少苦。
我的爸爸对姐姐很好。爸爸脾气不好,我和弟弟都没少挨过爸爸的打骂,可爸爸从来不曾打骂过姐姐,即使生气的时候也是稍微说两句就过去了。
姐姐比我大五岁,平时爸爸妈妈比较忙,我基本都是姐姐从小给带大的。姐姐性格温柔,心地善良,对我疼爱有加,在我的眼中姐姐和一奶同胞的没有区别。
我五六岁前和姐姐之间,肯定发生过许多难忘和有趣的事。可惜那时不怎么记事,都遗忘在岁月中了。
记得我家曾有张我姐和我一起照的黑白照,照片里,我姐姐十岁左右我四五岁的样子,我姐一头齐耳短发,我歪着头依偎在我姐身边。可惜照片早已遗失了。
记得妈妈曾说起那时的一件趣事。小时候农村生活艰苦,勉强维持温饱,平时基本什么好吃的都吃不到。
我们家那时养了几只母鸡,天天能下有限的一两个蛋。妈妈每天下地前让姐姐按时捡蛋,积攒起来卖钱和偶尔改善生活。
那时的鸡蛋对姐姐和我来说,胜过山珍海味,是能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有时实在想吃了,姐姐就和我趁爸爸妈妈下地不在家,偷偷拿出几个鸡蛋,用锅煮熟,然后分享掉。
姐姐和我生怕被爸爸妈妈发现,谨慎做好保密工作。可还是很快就被爸爸妈妈侦破了,原因很搞笑,是妈妈发现了我小嘴上明显残留的蛋黄痕迹。
与姐姐有关的那时候的事,有一件我的记忆特别深刻,不敢忘怀。
那时候,有一种小商贩,专门骑车,走村窜巷进行叫卖。有卖冰棍,卖油条的,有卖干豆腐的,还有卖水果青菜的等等。
那时的冰棍对于我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那时冰棍虽然很便宜,三五分钱一根,可那时钱值钱的很,一分钱也能办不少的事。爸爸妈妈平时特别节俭, 平时难得给我们买上一回。
那一天,我又听到“冰棍――冰棍――”的叫卖声,趁爸爸妈妈,姐姐都不在家,在被垛里翻出一沓钱来,挑了一张最大的,便偷偷去买冰棍了。
找到卖冰棍的,我把钱递给他,说买冰棍。那个师傅当时就蒙了。我那张是十元的,师傅问我买几根,我说买两三根。
师父给我了三根冰棍,然后找给了我厚厚一沓子钱。
可刚接过师父找的钱,还没来得及将冰棍吃上一口,就突然发现,远处我姐已快步向这边赶来。
我顿时慌做一团,爸爸脾气不好,平时对我很严厉,如果知道我偷家里钱,肯定不会轻饶了我。
我顿时再也没心情吃冰棍了,慌乱地将冰棍往身边围观的人手里塞。可这些人发现我姐来了,也都纷纷退到一旁等着看热闹。
我姐很快赶到了,我一手拿冰棍,一手拿钱,被我姐逮了个正着。
“军民,你怎么回事,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竟学会偷家里钱了,爸妈挣钱容易吗……”
“姐,我错了,你千万别告诉爸妈,这几根冰棍都给你。”
“姐这回救不了你了,爸妈已经知道了,就是爸妈教我来找你的。”
原来,我作案手段太过拙劣,有一两张钱掉在了炕上,被爸爸妈妈很快猜到了真相。
偷钱性质恶劣,为了改掉我的坏毛病,那天,爸爸狠狠地教训了我。从此,我再也没有偷过家里或别人的东西!
五六岁前的回忆,自然还应少不了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弟弟。
我弟弟比我小三岁,与有些内向的我不同,从小性格活泼外向。
弟弟的出现分走了不少爸爸妈妈对我的爱,如果我和弟弟犯了口角,在同样对错时,爸爸妈妈肯定会说我,不说弟弟,因为我是当哥的,理应让着弟弟。而小时候的我不懂事,总想不开,总觉的爸爸妈妈偏向弟弟。
我和弟弟也有不少的童年趣事。那时我们家每年过年便会在墙上帖几张年画。
小时候我和弟弟常在屋里的大炕上玩耍。有一次,我们把墙上的两张胖娃娃,当成各自的“奶奶”玩起了过家家,谁得罪了谁,便去打对方的“奶奶”出气。弟弟下手没个轻重,很快将我的“奶奶”弄得缺鼻子少眼睛的,给我气的七窍生烟,又难过得要命,感觉就像真的自己的奶奶受到了伤害一样。
在我六七岁时,与弟弟之间曾发生过的一桩“雷管”事件,使我多年来常常内疚和自责不已。
那大概是六七月份的一天上午,爸爸妈妈下地干活了,我和弟弟两个在家里玩。
在找好玩的东西时,无意中我发现了爸爸用来开荒爆破土木的雷管。
雷管看上去像个非常大的鞭炮,可奇怪的是没有炮捻,我当时感觉很纳闷。心想,这么大的一个鞭炮,竟然没了炮捻,扔了怪可惜的,不如把它弄开点呲花得了。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弟弟,并叫他一起欣赏呲花。
小时候,我们特别喜欢放鞭炮和点呲花,弟弟对我的主意也特别感兴趣,跑过来等待好戏开演。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雷管弄折了,里面露出了又黑又厚的药面。我拿来火柴盒,划着一根火柴,小心翼翼点了上去。
轰的一声,意外发生了,药面没有化成绚烂的烟花,而是直接爆炸,将我的手崩得皮开肉绽!
我和弟弟都被意外干懵了,任凭血一滴滴流下,不知如何是好。
弟弟有点受到了惊吓,可能还担心我出什么问题,很快没完没了,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西院邻居代大娘闻听赶了过来。一看情况,她也吓坏了,一面迅速帮我简单止血,一面叫他儿子下地去叫我爸妈回来。
“军民,是怎么回事,你的手指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我顿时支支吾吾起来,担心说实话会挨爸爸的打,终于费劲地编了一个理由,说是弟弟用小锤子砸的。
后来,爸妈回来,本来看到弟弟哭的那么难过,可听代大娘一说情况,也气得不得了。
他们把我送到乡里卫生院处理好了伤口,还给我买了好吃的,和我最爱看的小画本。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因为弟弟小时有点口吃,没有将委屈解释清楚,一直替我背着黑锅。而我也不好受,内心常常受到谴责,终于在我十岁左右鼓起勇气向妈妈说出了事情真相,妈妈丝毫没有责怪我,还夸奖我变得懂事了。
总之,我记得的八岁前的事很少,那时的我性格偏内向一些。
记得有一次,妈妈领我和弟弟去村里一个远房舅舅家玩,正赶上他们吃饭,舅舅、舅妈请我们一起吃他们做的葱油饼,弟弟大大方方地接过就吃,而我虽然心里很想吃,可就是说什么都不吃。
小时候可以去玩的地方很少,特别玩得来的小伙伴也没几个。李广清、朱会宝、张友军他们几个是我小时候最要好的伙伴了。 一有时间我便会去找他们玩,在他们家一玩就是半天,一天的。
童年时我喜欢玩的东西特别多,什么弹溜溜,打啪叽,放鞭炮,跳皮筋等等都能玩得乐此不疲,不亦乐乎!
但要说最喜欢的,那肯定是小人书了。 如果我去谁家玩发现他家有小人书,我立马就迈不动步了。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开口去借来看,也顾不上什么脸皮薄没面子了。如果当时没借到,就会成为我的心病。
平时只要有买小人书的机会,我一定不会错过的,比如爸爸进城问我想要什么的时候,或是每年过年去乡里办年货的时候。
那个年代,山里娃大多八岁才开始上小学。 那时,获取入学资格还有个简单的考试,就是将数字从一说到一百。看似简单,也使少数不识数的孩子被迟迟挡在了学校大门之外。
小时的我还算聪明,考试时虽说紧张,却也将一百个数背得特别溜,顺利过关了。
八岁那年的九月一日,我背上妈妈为我一针一线缝制的崭新书包,高高兴兴的走进了我们山村,愚公小学的校门。
那时的愚公小学,规模很小,一到六年级加起来总共有三四十学生。和村里每户人家的住房一样,泥土为墙,茅草为顶,极其简陋。纤维板刷上黑漆,立在两根木方子上,当做黑板。老师写起字来梆梆直响,往往还需要一手按住,才能顺利书写。
值得一提的是,爸爸也曾发挥过会木工活的专长,给学校出过力。学校曾经的窗户和两个纯木制的篮球架还有一个旗杆就是爸爸做的。
还记得有一回冬天,学校要求每个学生往学校送柈子。我用牛车将柈子拉到学校,卸完后,一帮淘气的同学坐上牛车不肯下来,我一来气,连喊了几声“驾!”过学校大门时,咔嚓一声,我家那头牛力大无穷,校门被撞成两截,砸在车上,幸好没有人受伤,那几个淘气的同学,吓了个半死,转眼撒丫子跑掉了。结果,牛车的车辕也被撞折了。爸爸被连累,去山里找来木头,花了好几天时间为学校换了崭新的大门。那次,爸爸很大度,一句话也没怪我。
嘻嘻,跑题了,言归正传,提起学校的泥土墙,在那里读过书的人,有件事肯定不会忘记。因为学校建在山边,时间久了,那墙里竟成了蛇窝。经常正在上着课,突然听到一声惊呼,教室墙上便会露出一条蛇的脑袋,或者出现一条蛇的尾巴。然后,同学们便会吓得全部跑出教室,老师和胆子大的同学们便会展开一场捉蛇大战。
就连我们那时的厕所都经常有蛇的出没, 我就在上厕所时不止一次被吓到过。
记得有回,我们的校长站在房檐下,拿扫帚将蛇从房顶往下扫,那蛇差点就掉在了校长的头上。还有回,有个胆大又比较虎的同学叫朱会宝,将一条死蛇,放在班里最怕蛇的一名女生代恩梅(我姐夫的妹妹)的桌膛里,当时就把她吓休克了。不说了,又扯远了。
上学开始,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就是发新书了。当老师抱着一大摞新书走进教室,能清晰闻到书本的清香。新书一发到手,同学们便找来报纸或比较硬的牛皮纸,将书皮小心翼翼地包起来。 记得我的一年级第一本书,很快便被我弄得缺皮少尾了,每当看到同学们保存完整崭新的课本,我就羡慕不已。
还有,特别喜欢那时课堂的朗朗读书声,“春天来了,海南岛鲜花盛开,大兴安岭雪花飞舞……秋天来了,树叶黄了,一群群大雁往南飞……”。看着精美的插图,读着简单朗朗上口的语句,引领我们走进了一个新奇的丰富多彩的世界。
我的姥姥和姥爷去世得都早。八岁那年秋,妈妈带我回河南老家给姥姥过三周年。在老家时,有妈妈在身边,我在舅舅家姨妈家都玩得特别开心。
妈妈要和我回东北时,我说啥都不愿回去,无奈,妈妈将我留在了老家。等妈妈回东北了,我才开始后悔和想家了。一年后,爷爷亲自将我送回了东北。在老家那一年,我吃了很多的苦,过的也特别不开心。
开始,我在姨妈家濮阳邢庄上的小学一年级下学期。我当时学习成绩还不错,在班里数一数二的,还当过三班长,相当于学习委员的职位。
姨妈家有三个表姐一个表哥。其中我最不喜欢大表姐和表哥,因为他们都对我很不友好。印象里二表姐人最好,从来没欺负过我,三表姐长得最漂亮,平时在外上学,接触得比较少。
那时正值八十年代,钱比较实,一分钱就能买一根冰棍。一天上学路上,经过一根倒着的电线杆旁时,意外发现一叠纸币,估计是坐在那里玩的人不小心掉的。平时一贫如洗的我激动不已,见路旁人多,我一脚将钱踩住,装作整理鞋带,然后迅速将钱装进兜里。
捡的钱足有十好几块,一下子变成了土豪的我,高兴之余又有点像做了贼似的心虚。没想到此事很快被大姐察觉了,竟跟踪上了我,在我偷偷去卖店买早就渴望拥有的圆珠笔时,大姐突然出现,一把夺过我的钱,并踹了我一脚,对我大发雷霆,说我是个贼,偷了她的钱。事情赶巧了,大姐也正好丢了钱,至于我捡到的是不是她就难说了,概率应该不大。平时大姐辛辛苦苦掐辫子挣点钱不容易,再说把我当成了贼自然火气很大。我因为年纪小,性格也比较内向,当时有点被大姐打蒙圈了,没有去解释什么。从此大姐更不喜欢我了,我也是一见到她就像看到母老虎一样,平时尽量躲得远远的。
提起那时世伟表哥,我们也是不怎么玩得来。他虽然比我大一岁,但和我一个年级,平时不爱学习,成绩很差,大姐常说让我多帮帮他,可他自己不上心,平时又看我不顺眼。记得有一回,他在我背后偷偷将我踹了个跟头,然后就幸灾乐祸地跑掉了,我除了满肚子委屈和气愤,对谁也没说过。
在姨妈家的那半年时间里,至今还有一些残缺的记忆。如,平时吃饭,都是拿一个馍,盛一点点菜几乎没吃饱过,有一次喝南瓜粥,可能南瓜粥太好喝了,我竟然被撑了个够呛。如,当时特别喜欢看小人书,看有关三国周瑜大都督的画本看迷了,竟然仿佛自己成了里面的人物,那里成了三国故地。如,特别喜欢夏夜时,在村里地上或树洞中挖出蝉蛹,然后将其用碗扣一夜,第二天便会惊奇地发展其变成了有翅膀的知了,如有一回去杏园偷杏吃,被看果园的老大娘看到了,在后面拼命追赶,眼看就要追上了,出现一条河沟,我一纵身跳了过去,回头看老大娘过不来,还淘气地气她,当时把那老大娘气得直翻白眼。
放暑假时,姨妈家突然来了个帅气的哥哥。那人长得瘦瘦的,高高的,说起话来也特别亲切随和。他自称是我的亲哥哥,让我管他叫培江哥,对我特别亲。那天,他还高兴地带我去附近的岳村镇赶集,给我买西瓜吃,还给我买了一条短裤。这让过惯了冷落日子的我受宠若惊,只是我闹不清怎么又多出了一个哥哥。若干年后才知道他和我同母异父,是姐姐的亲哥哥。
次日,培江哥骑车驮着我,将我送到了十几里外的濮阳六塔乡后当头村爷爷家。
后当头村的人基本都姓刘,同属于一个大家族,相传是我们的祖先在明朝时,从山西洪洞县迁移过去的。后当头村的来历还有一个传说,传说古时那里出了个不孝子,他的父亲为了躲避他不孝儿的追打,跑到了一个土地庙里躲避,土地神把他藏起来躲过了灾难。后来人们就把那里起名叫神挡头,渐渐演变成后当头。比较而言,当地所属清丰县的来历要光彩得多,传说明朝时,当地出了个全国闻名的大孝子叫张清丰,当朝万岁听说后,感其孝悌,御赐以其名为当地县名。
爷爷家人特别多,我共有五个叔叔和两个姑姑,爸爸是爷爷的长子。只有一个姑姑和爸爸是一奶同胞,其他五个叔叔和一个姑姑是爷爷再婚后和我现在的奶奶生的。那时我不知道奶奶不是我的亲奶奶,只是有时感觉奶奶和我并不是很亲,但奶奶人待我还是挺好的,平时对我都很慈祥和照顾。
那时我和六叔挺玩得来的。六叔当时在上高中,平时有很多的课外读物,这对从小喜欢读书的我,吸引力是巨大的。记得回老家前夕,去萝北姑姑家玩时,姑父见我每次去都盯住小画本看个没完,特意将积攒的一大书包小画本送给了我。因为我和妈妈回老家,没有带上。等一年后回东北时,只剩下了一本残缺不全的《林海雪原》了,曾久久成为我的一个遗憾。
在爷爷村里我还结识了两个特别玩得来的小伙伴,一个叫刘进福,一个叫刘军勇。平时一有时间我就会去找他们玩。还记得曾借过刘军勇一本叫《甲午风云》的小画本,从那里第一次接触到了祖国近代的苦难历史和日本帝国的丑恶嘴角及催人泪下的民族先烈邓世昌的悲壮殉国。
暑假过了,又该开学了,六叔骑自行车将我送到姨妈家。刚回到邢庄村,我发现新建的小学已经完工,建得特别的气派,但我已没心情在那里上学了。
可是,我一到姨妈家就开始不停地掉眼泪。姨妈问我为什么,我一句话也不说,就是感觉心里特别委屈。其实姨妈脾气特别好,平时对我也疼爱有加,我就是不喜欢天天面对瞅我不顺眼的大表姐和世伟表哥。
没有办法,姨妈让大表姐将我又送到了舅舅家。临走时,姨妈给我兜里揣满了好吃的糖块和花生,大表姐恼火我,不想待在她家肯定是因为她,半路将好吃的全部给要回去了,说什么谁把你咋地啦,有好吃的也不给你这样的。
舅舅家村子叫双庙乡小安上,位置大概在姨妈家与爷爷家中间。我有两个舅舅,大舅当时是村里的支书,印象里当时大舅特别高大和硬朗,可后来在回老家时大舅已变成了一个拄拐棍的佝偻的老人,真是岁月无情啊。二舅在鹤壁市煤矿上班,平时难得看到。大舅和二舅都有六个孩子,而且都是三男三女,都是我的表哥表姐。那时我最喜欢和二舅家的自杰哥一起玩。
我在二舅家住了一晚,第二天由自杰哥将我送回了爷爷家。
一回到爷爷家,爷爷奶奶很纳闷地问我怎么又回来了。我说姨妈家表哥表姐对我不好,想在爷爷家上学,当时奶奶逗我说,他们不要你,我们也不要你了,你去找你爸妈去吧。可见我那可怜的样子,赶紧又好言安慰了我一番。
我恼火失望遗憾极了,但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了。
快天黑的时候,爸爸和姐姐从山上拉柴禾回来了。
爸爸头戴棉帽,看上去高大硬朗而又有种久违的熟悉亲切。
姐姐一头齐耳短发,挺英姿飒爽,看上去显得更成熟懂事了。
当晚妈妈给爷爷和我做了一桌子好菜,大概爸爸从小没少受苦,心中颇有委屈,当晚喝的有点多了,和爷爷说了不少醉话诉苦。
听妈妈说,爸爸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和爸爸的亲生母亲离婚了。
因为当时爷爷在县里税务局当了个不大不小的科长,见异思迁和上过高中的我后奶奶结婚了。
爸爸十几岁就开始一个人生活讨食。
那时爸爸小小年纪就人力拉着煤车上百里地,往返鹤壁和濮阳清丰拉煤,受了很多的苦。
爸爸结婚的时候也是一贫如洗,分家基本啥也没捞到,受生活所迫后来才和妈妈来了东北。
后来我回老家时,爷爷曾领着我去过一所闲置宅院,说这里就是给我们留的,但我们也一直没有再回河南老家。
爸爸是个孝子,只能借助喝多了向爷爷诉点心中的苦,爷爷也是自知理亏,也是只能好言安慰几句。
爷爷住了没几天就回河南老家了,我从此就在东北家里生活了下来。
东北小山村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单调和清苦。
我的爸爸妈妈一年四季除了干活还是干活,姐姐弟弟和我也是上学之余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帮我爸妈干活了。
我们村是个典型的小山村,总共才六十多户人家,我们这一批年龄差不多的孩子算是挺多的,大概有十多个,但平时很玩的来的就三两个。
我从小和同岁一起长大的李广清很是要好。我不在东北这一年听说他经常去问我啥时候回来。看我回来了,他也是显得很高兴。
另外小时候关系不错,比较能玩的来的还有朱会宝和张友军。
朱会宝的爷爷家当时有一箱子小人书,吸引着我没事就和朱会宝往他爷爷家跑,那时家家户户春天都种木耳杆,为了看小人书我就帮着他家种木耳杆,一帮帮上半天,然后鼓足勇气开口借上几本小人书。
李广清和张友军家我也没少去玩。
要说小时最玩的来的就数李广清了。我们是同班同学,性格有点类似,平时经常一起做作业一起溜达玩。
李广清的父母很热情好客,经常我在他家玩到饭点的时候就留我在他家吃饭。
我们两家关系也一直不错。他的父亲当了半辈子的村支书,平时好说好笑,和我爸是老铁,没事经常去我家串门,经常和我爸一起喝酒,一说话刘哥长刘哥短的。
张友军家我也没少去玩。张友军性格挺好,和我也挺玩的来。
他家家里有台拖拉机,每年挨家挨户翻地粑地不少挣钱。
每次去他家玩也是经常一玩就半天,张友军和我一起玩时话都不太多,我也会经常感到很无聊,但也没有太多的去处,我们两家离得也挺近,所以也是一整就去他家玩。
印象深刻,他家曾有一本小人书,名字大概叫小人国历险记,写的是一个人偶然误入小人国,被小人国当怪物对待,经历了种种磨难。
因为没有别的看的,那本小人书被我看来看去,看的很多遍。
我小时的生活轨迹大概就是上学还有帮父母干活,再就是有闲空了找伙伴们串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