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着《宾虚》这个名字,下午载了这部电影看。相信大多数看过这部电影的人起初都是源于同样的原因去看的,也相信大多数人看完这部电影后心里都会有些失望。对于翻拍的电影,我从来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信心。今天的这点评论,也并无意于将本片与老版的《宾虚》做对比,老版的成就与传奇可谓是路人皆知了,并无需赘述。而新老两部片子的格局完全不是在一个档次上的,可以说没什么可比性。但新片的尾声,多少还是带给了我一点感动和思考,故对于本片的几个细节之处,也就有了这么一点议论。
本片几乎可以说是在以一个第一人称的视角叙事。尤其是在海战的那个情节中,表现得最为突出。海战的表现,并不像通常的史诗片那样有许多鸟瞰视角和宏大规模的展现,而多数只是通过宾虚本人透过船舱底那个狭小的窗口所看到的场景和自己在船舱底的经历来表现。这给了观众一种特别压抑和局限的感觉,丝毫体会不到一场激烈的海战所带来的酣畅淋漓的快感。恰如整个影片的表达方式,将《宾虚》这个本来可以挺宏大的故事压缩成宾虚个人极度简单的复仇故事。
这样单线程的叙事模式,同样也体现在了宾虚本人身上。影片似乎将他描绘成了一个心思单纯的人物。从小在富裕、体面、舒适的皇室家庭中成长,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当罗马与犹太的民族矛盾到来时,也仍旧想着以最简单无力的方式来维持表面的和平。当然一个从小生长在衣食无忧、平安无事的环境中的人,自然是很难意识到一种和平,或者说一种平衡的维持,是永远离不开其背后的斗争的。不论是阶级、民族、阵营之间的斗争,还是为自我生存该做的斗争。当已处于矛盾的漩涡中,还想做一个置身事外、平安无事的角色,终究是不可能的。
摩根·弗里曼饰演的商人给愤怒中的宾虚说的一句话就特别有警世寓意,尤其是对于当今的年轻人们。“不要以为过了20年舒适生活的人,当了5年奴隶,就知道什么是生活的苦难。像你这种境遇的人并不少见。”
由于在叙事方式、场景描绘和氛围渲染都比较单一和狭隘的表达下,造成了本片一直到赛马的高潮部分之前,都是比较单调和无聊的。到了赛马这个情节时,影片给了很多赛马场大场景的镜头。整个赛马场的制作还是比较壮丽的,忽然间就让人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就像在胸口一直压着的一口气可以长长的舒出来:“终于有些史诗片的感觉了”。而整场赛马过程的表现,还是刻画得非常紧张刺激和激动人心的。看到这里时,也就突然打起了精神。只是梅萨尔的失败和宾虚的幸存中的巧合性似乎也太大了些,让人难免感到有些猝不及防和怪异。
当赛事结束,宾虚和梅萨尔都被民众举起的时候,宾虚的一个表情颇为让人触动。宾虚看到不远处也被举起的梅萨尔的时候,伸着手似乎试图想去触及他。此时宾虚的脸上有一丝笑意,但并不是得胜或者大仇得报的那种喜悦,而是一种看到自己久违了的亲人的那种纯真的喜悦。仿佛从失败了的、虚弱无助的梅萨尔身上,看到了从前那个和自己无忧无虑、畅快赛马玩耍的好兄弟梅萨尔。
不知道人们有没有这种感觉,当一个自己特别讨厌的人,在遇到挫折或者打压后,变得特别虚弱、无助和沮丧的时候,自己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心里也会突然觉得这个人其实原先也没有那么令人讨厌。但我不知道若宾虚没有战胜梅萨尔,得以满足大仇得报的欲望,而梅萨尔也没有失败,没有变得虚弱无助,宾虚是否还会感受到这种释怀和喜悦。我想如果都没有的话,也许充满宾虚内心的永远都会是仇恨,而梅萨尔也永远都不会放下内心的自卑和成见吧。这似乎是人性中一个特别奇怪的地方,谁都没办法轻易就揭下心中的那层固执。
当一切都结束,宾虚在破败许久却又仍未修整的家里醒来,似乎很恰到好处的表现了报了仇的宾虚内心的空虚。在宾虚要给受难途中的耶稣喂水,受到押送士兵的皮鞭抽打的时候,他刚抓起了一块石头想要报复时,被耶稣阻止了。在看着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时,宾虚最后哭着跪了下来,此时他手中又有一块石头,他放下了。我想宾虚应该也知道要以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从几个全副武装的罗马士兵手中救出耶稣的可行性有多大。但这个石头也许就是代表着宾虚心中的仇恨已经成为了潜意识。潜意识地要抓块石头来作为报复的手段,满足自己充满了仇恨的内心里的不安全感。这不禁让人感受到了一种可悲,一种宾虚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悲的可悲。
虽然从电影描述的逻辑性和连贯性来说,宾虚最后在雨中完全崩溃跪在地上大哭的情节,显得有些粗糙和突兀,但是若仔细些从他的这些情绪中去感受那种救赎和释怀,还是让我感觉到动容了。
影片中还有一个比较有趣的情节,就是赛后摩根·弗里曼和罗马总督的对话。摩根·弗里曼挺得意地对总督说很抱歉给他造成了损失,然而总督却笑道自己并没有什么损失,民众们乐见流血带来的刺激,他们因这场比赛而如此欢欣鼓舞,他们已经是罗马人了。梅萨尔输掉了比赛,在感性上确实是令总督挺气恼的,但是在理性上他确实并没损失而反有所得。对于奴隶主统治者来说,在没有战争的时候,以娱乐民众的方式牺牲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而能起到文化同化的作用,进一步巩固统治,似乎也是一件挺划算的事情。
奴隶主统治者是冷漠的,他们善用人性的弱点,一切以维护统治为目的,几乎从来都不会真正去在意具体某个人的苦难或是生死,世间所有的一切对他们来说几乎都只是棋子。宾虚的苦难和冤屈自不必说。而就算梅萨尔失败,也能满足民众的娱乐心,因为看到一个常胜将军战败这样的事情本身就很具有娱乐性。在这场赌注中,罗马总督一开始就不会输。摩根·弗里曼自以为赢了比赛能给罗马人带来羞辱,却没想到一场精彩的比赛反而更促进了罗马的文化同化,他只能呆滞地看着统治者云淡风轻的背影。这无疑又是一笔浓重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