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那么久的路,
一直都在固执地找寻着我认为的光,
却从来都没有发现,
原来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才是最应该值得珍惜的太阳。
——正文预警
“手,用点儿劲儿。”
“腿,腿,你得给我跑起来啊…”
“手腕儿,手腕儿…”
“这么大的场地够你跑的,省着气儿干嘛?等着喂羊吗…”
张舒禾是一直都以自己的天赋为傲的,这么多年了,她也从来没在训练上钻过什么牛角尖儿。按部就班地完成教练的任务,有的时候还要加点儿特训,其实更多的,是在跟许正清切磋时候的争强好胜。
尽管她是女生,但因为比较猛烈的打法和男队比较更能切合,所以她也经常被安排去和他们一起训练。
女队里能接受男队训练强度的队员寥寥无几,再加上她从小就是在一群人的鲜花和掌声里长大的,那些前辈们也都很喜欢她,兴趣儿上来了,都爱给她传授点独家经验。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谦虚的人,从很小的时候,张舒禾就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在自己被老天爷追着喂饭这件事情上,她从来都不会有什么怀疑,甚至也会有些沾沾自喜。
可是这几天被这位自称“世外高人”的老头儿训得,她简直觉得自己从前得到的那些夸耀都好像是狗屎一样。
在这位爷爷眼里,她就像是一个四肢不协调的傻子。她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近身暴扣被他说成只知道进攻不知道防守,无异于自杀式送球?
“好了好了,停。”
满脸通红的小女孩儿,两只胳膊拄着膝盖,弯着腰气喘吁吁的。额前上的碎发比她刚来的时候长得更多了,被不断流下来的汗水黏在脸上,痒痒的,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早上本来被她扎得紧紧的丸子头,现在已经松垮地散了差不多一半儿了。
张舒禾干脆抬手一把揪掉了发圈儿,黑色的头发瞬间失重,一起都铺在了后背上。她瞥了一眼落到耳边的头发,皱了皱眉,把它拢到了耳后。
“嘶…”
“啊…”
她刚刚还在庆幸,今天打完球,腰还没疼。庆幸的念头还没过去几秒,腰腹上又一阵一阵地疼起来了。
张舒禾扶着腰,踉踉跄跄地蹲着蹭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今天疼得有一些不正常,她皱着眉头想着。
她的老师父还在细细碎碎地说着她这次训练的不足,张舒禾却一点都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里都是腰上极其不正常的疼痛。
“怎么了?”秦老头儿终于舍得睁开了他的眼睛,注意到了旁边人的不正常。
“没……”
“有事儿有事儿,腰…腰疼,啊……”
张舒禾扶着椅子,膝盖只能跪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她掐着腰,疼得眼睛都睁不开。生理眼泪不受控制一样的流下来,顺着下颚滑到脖子里。
秦老头儿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茶被,走到她旁边,小心翼翼地把她扶着腰的手拿开,掀开了她穿的毛衣。
腰腹上的淤青跟前几天的相比已经从青色变成紫色了,大片大片的青紫交相辉映。在再加上小姑娘家家的,皮肤本来就白嫩,更加衬得淤青骇人。
老头儿的眉头锁的更深了,一看就知道这应该是长时间积累下来的陈年旧伤,“你小小年纪的,怎么腰就这么多毛病了?”
在她这个年纪里,怎么说也不应该,任谁能想到,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有了这么顽固的腰伤。
“这跟年纪有关系?可能…是我太刻苦了吧…”
“没办法,没办法,太努力了……”
她疼得脸上虚汗直冒,头发像是被水洗过的,苍白的嘴唇都被她硬生生咬的出了点血珠,仍然在没心没肺地开着玩笑。
“还能走吗?”他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腰,换来了张舒禾杀猪一样的惨叫。
“别别别,疼!”
“您让我缓缓,缓缓再…再走。”
……
“有伤为什么不早跟我说?”爷爷拿着一根专门上药的小刮板儿给她抹着黑黢黢的药膏。
张舒禾趴在炕上,紧紧咬着牙埋在枕头里,不发一言。
老头儿看了她一眼,放下了手里的刮板儿,“还疼吗?”
“您以为我这是被蚊子咬的几个疙瘩啊,涂上花露水儿就不痒了?”张舒禾语气并不好。
“这几天先好好休息吧,给你放个假好吧!”他并没有跟她计较什么,这个年纪的小孩儿,碰到这样的伤,多半儿都觉得无法接受。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大抵是明白了。这丫头跟别的小姑娘还不一样,把面子看的比命还重要。这个时候,她应该是最不希望把自己的伤口大剌剌地展示给别人看的。
她以后的路还很长,早一点被迫接受自己的伤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作为一个运动员,最大的敌人除了年龄就是伤痛,她现在年纪轻轻,什么都还不懂,在最该盛放的年岁里,却遇到了致命的伤痛。
见到张舒禾的第一眼,他好像就有些恍惚,宛若穿过了岁月长河,又遇到了那个熟悉的姑娘。她也有那样的一头长发,总爱穿白色的裙子,脾气一点也不好,但是总爱笑,嘴边还带着俏皮的酒窝。
这么多年了,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大概他们也会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女儿吧。
从前年轻的时候,总是想着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利与荣耀,总觉得只有闯出点名堂来,才算是不负一生。她什么怨言都没有,只是默默地陪着他,陪他在黯淡无光的日子里做着闪闪发光的梦。
回忆似水流年,一旦打开了闸门,就怎么也关不上了。
这也是一种缘分吧,秦南淮想。
冥冥之中,也许真的是她在天上给自己指引着。
她长的真的很像她的父亲,那个桀骜不驯的小小少年,那个打球输了就撅着嘴闷闷不乐的小男孩儿,现在竟然也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
朝朝完美地遗传了她爸爸妈妈的天赋,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天,他也能感受得出来,比之当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能是她身上有苏祁的影子,可能是她骨血里就带着张继科那股不服输的野劲儿,也可能是他经历过那些泥泞不堪的前路,不想看到她像自己一样,一蹶不振,永远躲在这个小小的地方,逃避着从前的一切。
淋过雨的人,总想着给别人撑下伞。
“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孩儿跟你什么关系呀?”秦南淮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跟她唠嗑儿。
张舒禾疼得睡不着觉,也不能翻身,只能可怜兮兮地趴在床上。
“他可不是跟我一起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张舒禾一点也不想别人把她跟许正清绑在一起。
“哦,那是追你来的那个。”
“什么?您怎么净胡说八道啊!我都说了,他跟我没关系!”她咬着嘴唇,甚至忘了疼,脑子里只知道反驳他的话。
“啊,没关系吗?”
“师父觉得,你们很配啊!”
哇,许昕的儿子和张继科的女儿,这个组合真的不错呢。
“哪里配了?您别睁眼说瞎话行不…”张舒禾当下就想要从床上爬起来,还没爬到一半儿呢,腰上传过来一阵一阵的疼痛,又重新让她放弃了这个过于伟大的想法。
“他这几天可是一直都在跟打电话问你呢,小伙子可不是对哪个姑娘都这样儿,你可别傻了吧唧地到时候让别人把人正清抢走了,你哭都来不及!”
那天另一个女孩儿来找他,三个人闹得也有点很不愉快,秦南淮也是略知一二的。
“什么电话?”
“诶呀诶呀,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见啊!人家可不让我说的…”既然这样,那他就当一回月老好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诶?!”看着他匆匆忙忙走出去的背影,张舒禾只能弓着腰在炕上生闷气。
“他这几天可是一直都在打电话问你呢…”
他不给自己打电话,一直都在偷偷地打师父的电话。
许正清吗?
一想到他,那天她跟他说的话仍历历在目。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应该很伤人吧…
“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
“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也不需要你…”
“你走吧,再也不要来了。”
可是,她一点也不想让他为了一个一点也不值当的人放弃自己,这样一点也不好。她没办法承受这么大的情意 也没办法回应他如此沉重的喜欢。
……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你可以看的到别人,你怎么就看不见我呢!”
许正清站在她面前,掐着张舒禾的两个肩膀,他真的是用了力气的,疼得她直皱眉。
她没办法接住他的话,甚至眼睛也不敢看他,只能盯着地面,止不住地流着眼泪。
“呵…”看着她逃避的小动作,许正清怒极反笑。轻蔑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嘲笑他自己还是在嘲笑只知道逃避的张舒禾,“有人说过你怂的很吗?”
“张舒禾,你看着我。”
听到许正清冷漠的声音,她有些害怕,印象里,他从来都没有这样跟她说过话。
她低着头,不理会他的声音,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不断地摇着头。
从许正清的视角里,他只能看见她漆黑的发顶。可能是一瞬间的情绪上头,也可能是被她一直都在逃避的动作伤到了少年的自尊心。
许正清抬起右手,一下子绕到她的后脑勺儿上,冰凉的手指紧紧地贴着她温热的皮肤,激得张舒禾一下子就抬起了脑袋,迎面就接上了他送过来的嘴唇。
许正清想,他大概是疯了。
四片冰凉的唇瓣儿碰到一起,两个人之间的气温不断回升,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里,也瞬间让人热的发烫。
终于意识到了他在做什么的那一刻,张舒禾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是她十九年以来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唯美,她只觉得害怕。脸颊红的就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两只手不停抵着他的胸膛,她下意识地就想要阻止他的靠近。
“呜呜呜……”她说不出话来,嘴巴被他含住,下嘴唇隐隐有刺痛的感觉,他在咬她?
许正清的手紧紧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整个人都圈在墙壁和他的胳膊之间,让她没办法脱离出去。
她的眼泪流到了许正清的嘴巴里,咸咸的感觉让他混沌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很多。两个人周遭的气温渐渐下降,他不自觉地放松了手下的力气。
张舒禾一把推开了他,整个人被惯性拍在了墙上,胡乱地抹了把眼泪,定定地看着他,强忍着浑身的颤抖。
“你现在满意了?”
“我算是还给你了吧,从现在开始,我不欠你什么了。”
“张舒禾,你到底有没有心?”许正清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脑子里全都是嗡嗡的声音,只觉得浑身上下寒意四起,如坠冰窖。
……
后来呢?
她把他赶走了。
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张舒禾,又不自觉地回忆起了那天的场景。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慢慢脱离着原来的轨道,她的内心也不知不觉之间转变着刚开始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