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个春日。除了我,好像没有人欢腾。
有人说天寒,有人怨春远。就比如这浅浅的春夜,竟都沉沉睡去,不知野外在行着春的进击。
我听到了春声。冰塌的声音。鱼在破冰,可能惊醒了一只青蛙。宏岭在野外搭棚狩猎,他说昨夜寒气已不进逼,好像春等候在山口了。
春划出了第一笔。崖头,迎春花多了四朵,轻摇在风里,直挺。
南人也没写春文。今年江南春艰难,雪带寒气留恋南方,北地一丝风暖,春便窜出,眉目清秀看江山。让江南春落后一年北国春吧!
这是造物多少年不曾有的安排。就是,北春就是颠覆,抛却了寒凉,超越了南乡。
第一批从苏南和粤东归来的兄弟已经到家。腊梅正浓,玉兰抽出木笔,写着欢迎词。带回的侄子不写寒假作业,他钻山洞,翻山坡,看月季的雪中大红,看冰凌化水的滴落。他两岁被带走,他没有见过这新奇。他给父亲说过了年想在村里上学,不走了,他不埋怨。他说他想看春一步步走来,他不会错过每天新增的春意。
春来第一日,新生的不多,有的是暗地里的跃跃。老兄过山来看我,说洛浦梅花两个月前已开,不到两公里他庭前的梅昨夜才呲开了嘴,冬梅成春梅了。我说花信由它,我们只负责赏看。
他褒贬梅花,说黄梅太多,并不能光艳夺人。红梅太少,山中罕有,城里公园也难见。白梅几成绝物,只在幽谷寒寺开,更不比说青梅如在雪山般难觅。我说他太求全,所有梅盛开不如初开,初开不如将开,将开不如花蕾。花未开,想象无边,多少春色心描绘,就如对少年前程的期盼,好像比他中举登科更引人,追求着的幸福强于刹那间芳华天下。
农历腊月过半,公历二月刚至,旧年深情难离,春新又是一年。翻开这第一页行春图,一点着墨,只送消息,只传清音。诗家清景第一眼,农家套牛第一犁,一芽春色,一抹春绿,都已是和原来的不同。新生春,行走春,成长春,一季春事近了。
山道上碰到几个孩子,相约不管是谁,只要看到第一粒柳眼,第一根草芽,第一穗杨花,第一枝杏白,就一定要周告大家,特别是我。不是物候学家,我也要记下这春行的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