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十七,甲寅(公元前67年)—己未(公元前62年),共6年
中宗孝宣皇帝上之下
地节三年(甲寅,公元前67年)
1.春天,三月,刘病已下诏:“如果有功之人得不到奖赏、有罪之人受不到处罚,那么就算唐尧、虞舜来了,人民群众也不会服从他们的管理。
如今胶东国国相王成勤勤恳恳地抚恤百姓、安顿流民,经过大致估算,约有八万多口流亡民众在胶东国安家,可见王成的治理成果十分优异。
现在我下令,赐王成为关内侯,俸禄等级与中二千石相同。”
但是王成还没来得及被朝廷起用,就在任职期间因病去世了。
随后,刘病已又要求丞相和御史大夫到各州郡、诸侯国中去开展巡查巡视工作,考察各地入朝述职的长史、郡守、郡丞的政绩与工作表现。
有人说:“前任胶东国国相王成,在汇报工作时故意夸大自己的业绩,以谋求封赏与爵禄。”许多小官小吏受到王成的不良影响,逐渐形成了贪慕虚名而不注重实绩的风气。
2.夏天,四月戊申日,刘病已立刘奭(音“世”)为皇太子,任命丙吉为太傅,任命太中大夫(参与评议政事)疏广为少傅,封刘奭的外祖父许广汉为“平恩侯”,然后又封霍光兄长的孙子·中郎将霍云为“冠阳侯”。
霍夫人显的女儿·皇后霍成君目前尚无子嗣,而刘病已却确立了许皇后的儿子为太子,显得知此事后恼羞成怒,气得直吐血,连饭都吃不下去,说:“这只不过是他在民间生的儿子,怎么能当太子!如果皇后将来生了儿子,难道只能封王吗!?”
显越想越气,干脆跑去找皇后霍成君,教唆她毒死皇太子刘奭。
霍成君听了显的话,找机会把刘奭叫来吃饭,想借着这个时机把刘奭解决掉,结果没想负责照顾刘奭生活起居的保母会先试吃,确定食物安全无毒后才会让刘奭动筷子,因此霍成君手里攥着的毒药一直没有机会使用。
3.五月甲申日,丞相韦贤提出自己年纪大、身体不好,请求退休养老。
刘病已赏赐给韦贤一百斤黄金、带座位的安车、四匹拉车的马,允许他退休回家安享晚年。
韦贤开创了丞相退休的先河。
4.六月壬辰日,刘病已任命魏相为丞相。
六月辛丑日,刘病已任命丙吉为御史大夫,疏广为太子太傅,疏广兄长的儿子疏受为少傅。
许广汉(平恩侯、许伯)认为太子刘奭太年轻了,生怕有心之人会对他造成威胁与伤害,便提出让他的弟弟中郎将许舜保卫刘奭的安全。
刘病已咨询疏广的意见,疏广说:“太子是您的接班人,是大汉未来的君主,他身边的老师、宾友、辅佐必须得是能力、品德出色的人中龙凤,如果太子身边只有外戚许氏,这恐怕很难让太子全面发展。
而且现在已经有太傅、少傅以及各种从属官员了,太子身边其实并不缺人,他的安全也完全能够得到保障。
然而如果陛下真的让许舜等人监护、守卫太子,恐怕反而显得您偏袒外戚,心胸不够大度,眼界不够开阔。
不仅如此,这样宣传工作也不好做,如果天下人不清楚太子的品行、素质,则难以让太子在民间树立良好的威望啊!”
刘病已觉得疏广的话十分有道理,然后又去问了问丞相魏相,魏相为人非常谨慎,他摘下自己的头冠拒绝对此事发表看法:“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这种大臣能参与评判的。”
毕竟许氏是外戚,与刘病已沾亲带故,魏相考虑到万一说的话不合适,而刘病已又恰好偏心许氏,那么相当于自己两头都得罪了,于是干脆不发表意见;而刘病已看到魏相如此避讳,疏广却能够直截了当的表达自己的看法,因此他对疏广越发的器重与尊敬。
5.京城出现了严重的雨水冰雹天气。
大行丞(负责辅助外交)东海郡人萧望之在奏书中提到“如果让某一个家族包揽朝廷政事会带来如何如何的结果”。
刘病已早就听说过萧望之的鼎鼎大名,看到奏书之后,立刻任命他为谒者(传话近侍)。
当时,刘病已正在大面积的招贤纳士,广招天下英才贤人,于是每天都会收到很多人民群众提交上来的奏书与意见信,包括治国方式、安民计策、民生发展、政策修改意见在内的各种内容均有涉及。
刘病已收到这些奏书,都会交给萧望之去审核。
萧望之觉得写得十分优秀的,则把名单提交给丞相、御史,确定提拔、升迁事宜;写得较为不错的,则交给中二千石官员进行考核、试用,一年后再汇报此人的综合绩效来确定是否任用;写得不怎么样的,则会将不采纳的结果通知到个人,让他哪来的回哪去。
对于此事,萧望之的处理方式与选用结果总是能够符合刘病已的心意。
6.冬天,十一月,刘病已下诏:“九月壬申日发生的那场地震,时常令我惊恐不安,难道是上天有什么事情要警示我吗?
如果有人能指出我的不足之处,尽可能地提出来,不要有所避讳,;
如果有品行端庄、正义直言的忠正、贤德之人,愿意帮助我纠正过失与错漏,也都可以向有关部门提交意见,不要有什么顾虑!
是因为我德行不够,无法感化、吸引偏远地区的民众前来依附,才导致边境一直都处于警备状态,边民过不上清闲的日子。
如今如果再次发动大量兵力前往边境屯兵守备,那么又会让百姓陷入困苦与艰难之中,社会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安宁?
现在我下令,取消车骑将军与右将军在边境的屯兵部队!”
刘病已又下诏说:“闲置的池泽与苑囿,全都借给穷困的老百姓使用,各郡县、诸侯国中的那些宫殿也别再浪费资源修缮了。
如果有流亡的民众愿意回到自己的故土,由官府借给他们公家的田地、粮食种子进行农耕活动,还有,免除他们的赋税与徭役。”
7.霍氏家族中的人越来越蛮横张狂。
霍夫人(也称 太夫人)显修了许多宅院,每间屋子都宽敞明亮、精致奢华。
她所坐的车辇不仅有精美的花纹彩绘,就连倚靠的扶手上都有华丽的纹饰,车上还镀了一层黄金;为了防止车辆颠簸,甚至连车轮上都包裹了一圈苇草与棉絮——
显坐在车上,让婢女侍从们用五彩丝绳拉着车辇,在宅子的庭院中嬉戏玩耍。
不仅如此,显还与一名叫冯子都的监奴(管理家务)有不正当关系。
霍禹和霍山两人也沉迷于给自己的置办房屋、田宅,经常在平乐观附近骑马奔驰、追逐。
霍云到了该入朝觐见的时候,多次宣称自己生病无法出席,只是让家中的仓头奴(头上带着苍巾的家仆)入朝拜见天子;然而实际上霍云在这期间私自出游,让人把黄山苑围起来,带着自己的门人、宾客在其中游玩、狩猎,根本就没有人敢批评他的这一错误行径。
显和她的诸位女儿经常在夜里大摇大摆地进出长信宫(上官太后的宫殿),一点礼法规矩都不讲。
刘病已还在民间时,就已经听闻霍氏家族权倾天下、尊荣鼎盛,他对霍氏的印象特别不好。
霍光去世后,刘病已亲自处理政务,给当时担任御史大夫的魏相加了一个给事中(可以进出皇宫内廷)的官职。
霍夫人显对霍禹、霍云、霍山说:“你们不好好经营大将军留下的基业,竟让御史大夫钻了空子当上了给事中,他能在陛下面前说你们的话好话吗?万一有人挑拨霍氏和陛下之间的关系,到时候我看你们能不能保住自己!”
后来的某一天,霍氏和魏相的家奴在路上相遇,都不愿意给对方让道,两家的奴仆就这么争吵了起来。
霍氏的家奴跑到御史府,嚷嚷着要把御史府大门踹烂,直到魏相出来给霍氏家奴磕头道歉,他才解气般的离开。
此事发生之后,大家都在私下里谈论霍氏的猖狂放肆,霍夫人显等人发现霍氏的名声受损,这才开始担忧起来。
过了不久,魏相被任命为丞相,多次在会上给刘病已汇报工作;平恩侯许广汉和侍中金安上等人也能进入皇宫内廷面见刘病已。
当时,刘病已要求官吏、百姓交上来的奏书全都密封好,直接交到自己面前,并且允许臣子们有什么话要说就直接来见自己,这一切都不需要尚书提前筛选、审核。而霍山此时正兼职处理尚书事务(领尚书事),他对被架空职权深感不满。
之后,‘许皇后当初是被毒死的’这一消息逐渐传到了刘病已的耳朵里,虽然当时并没有下令查明真相,但是他已经开始决定对霍氏出手了。
刘病已下令将霍光的女婿度辽将军·未央卫尉(未央宫禁军长官)·平陵侯范明友调任为光禄勋(原郎中令,管理宫廷侍卫),然后把霍光的另一个女婿中郎将·羽林监(皇宫羽林骑长官)任胜调到地方去当安定太守。
过了几个月,刘病已把霍光的姐夫给事中(可以进出皇宫内廷)·光禄大夫(参与评议政事)张朔调到地方上去当蜀郡太守,又把霍光孙女的丈夫中郎将王汉调到地方上去当武威太守。
很快,刘病已又把霍光大女儿的丈夫长乐卫尉(长乐宫禁军长官)邓广汉调离长乐宫,担任少府(管理皇家仓库、后勤)。
戊戌日,刘病已任命张安世为卫将军,负责统一管理两宫(未央宫、长乐宫)卫尉、长安十二个城门的屯兵以及皇宫北军。
刘病已任命霍禹为大司马,但是只允许他佩戴小号头冠,不得戴武弁(音“变”)大冠,也没给他发放印信和绶带,取消了他的兵权。因此,霍禹只是空有一个与霍光等级一样的大司马头衔。
然后刘病已下令收回范明友度辽将军的印信、绶带,取消了他度辽将军一职,只保留了光禄勋。
当时,霍光二女儿的丈夫赵平是散骑、骑都尉、光禄大夫,手上管理着一支军队,于是刘病已下令收回赵平骑都尉的印绶。
霍氏子弟、亲戚当中统领着胡人、越人骑兵的,以及统领羽林军、两宫卫尉的,全部都被取消了兵权,刘病已把这些部队都交给了许氏、史氏中自己亲信的人。
8.在孝武帝刘彻时期,由于打仗次数太多、宫室修建得太频繁,以至于老百姓穷困潦倒、走投无路,有很多人都被迫走上了违法犯罪、作奸犯科的道路。
为了镇压奸民,保障社会稳定,张汤、赵禹这样的官员才想出了“见知故纵(知人犯法而不举报,有罪)”法和“监临部主(犯事当地的主管部门连坐)”法——被官吏确定了明确罪名的人暂缓受刑;而如果有官吏给人翻案、释放罪人,则要立刻处以极刑。
导致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官吏为了不受刑而钻法律的漏洞,从而法律条文修订了一遍又一遍,规章制度越来越详细、律令规定越来越繁琐。
由于文件、文书实在是太多,部门的文件柜都放不下了,而且处理案件的官员根本没法把这些法条全部看完。
正因如此,各地州郡的官府在处理案件的时候都有自己的理解方式:
有时候明明犯的是同样一件事,但是却被判定出了两个不同的罪名;
甚至有的官员可以通过随意解读法条,来为自己谋取私利。
整个官府搞得像菜市场一样,充满着交易与心机——办案官员如果收了好处,想放某人一条生路,那么就将法条往无罪释放的条文上套;如果办案官员与某人有仇,想置他于死地,那么就将法条往死罪的规定上套。
大家都觉得这样的处理方式非常不公正。
廷尉史钜鹿人路温舒上书说:“齐襄公当初被公子无知杀害,使得齐国陷入大乱,最终齐桓公从莒地回国,成为了一代霸主;
晋国的骊姬杀害公子申生,驱逐公子重耳,导致晋国不得安宁,最终重耳回国成为晋文公后称霸诸侯;
往近了说,吕后杀害赵王刘如意,使得吕氏外戚祸乱朝纲,最终孝文帝掌控天下,成为了太宗。
综上可得,灾祸与动乱往往代表着圣人、伟人的降临。在动荡结束后,肯定会有人站出来主持正义、维护和平,让天下人都能获得恩惠与便利,这就是圣人降世践行着属于他的使命。
孝昭皇帝驾崩时没有后嗣,众臣拥立昌邑王刘贺为继任天子,他短时间内却做出了那么多荒诞、昏庸之事,搞得朝廷陷入混乱之中,然而这一切都预示着将要有一位圣明的君主即将到来,这位君主就是陛下啊!
《春秋》认为:
‘继承皇位’为‘即位’,只有‘即位’才是正统;
看重中央集权、政令统一;
天子的选择和决策必须要慎之又慎。
陛下您刚即位不久,刚接受天命这一重任,应当修正先帝们的失误,彰显您作为正统大汉继承人的风范——删减繁琐的法律条文,解决人民群众的当务之急,以顺应天心与民意。
秦王朝当初有十条大罪,事到如今,还有一条没有得到纠正,那就是刑狱处罚。
刑狱关系着人的生死存亡,被处死的人没法再活过来,被砍下的肢体也没法再接上。
《尚书》中说:‘宁愿放过不常见的罪行,也不能冤枉无辜之人。’
然而现在的官吏处理刑狱案件时却不是这样:
上级用严刑峻法逼迫下级,层层加码,最终施加到犯人身上的刑罚令人难以承受。
这些执法官员把刻毒狠辣当作明察秋毫,把重罚深罪当作公平公正,以至于那些真正办案公平清正的人反而会为自己惹来麻烦。
处理刑狱案件的官吏巴不得给每个犯人都判死罪,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憎恨这些人,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不让别人死,那么他们自己就得死。
正因如此,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流淌成河,放眼望去全是服刑受罚的犯人,每年被处以死刑的人多达五位数。
仁善宽厚的风气就在这样一道道刑罚、一声声哀嚎中消耗殆尽。
直到如今,天下都没有获得过真正的太平安宁,这就是刑罚太过严苛而导致的。
人类最朴实的情感都差不多:在社会安宁、法令温和的情况下,老百姓愿意好好生活、认真工作;然而如果遭到官府的压迫、严刑的伤害,那么对老百姓来说还不如一死来的痛快!
在鞭子和棒子面前,有什么罪不能屈打成招呢!
因此:
犯人受不了身体上的酷刑,只能自担罪名或者诬陷他人;
负责审案的官吏觉得通过施加刑罚,能够快速获得自己需要的狱词,那么就会利用严刑逼迫,引导犯人说出有用的信息,根本不管说出来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假;
担心审理结果交上去之后会被打回来,官吏会斟词酌句,尽可能地把案件内容与法条规定紧密结合,以求显得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在如此操作下写出来的罪状,就算是皋陶(音‘高瑶’,尧舜时期的司法官)看着这份狱词来判案,也会觉得这个犯人死一百次都不够。
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官吏对法条研究的太透彻了,他们完全可以通过自己的随意解读,将犯人的行为与某些条文硬生生扯上关系,给人定一条明确的罪名,还能让人无言以对。
有一句俗话说的好:‘在空地上画一个圈当作监狱,没有人愿意进去;刻一个木头人当作狱吏,没有人愿意接受他的审问。’那更何况面对的是真实的监狱和活生生的狱吏呢!
那些字字泣血的狱词,都是被刑狱官的狠戾之刑逼出来的啊!
希望陛下能放宽法律规定,减轻刑罚强度,让人民群众不再受到这种残酷的压迫与折磨,那么天下四海迟早会呈现繁荣和谐的盛况!”
刘病已十分赞同路温舒的提议。
9.十二月,刘病已下诏:“执法官员手段狠辣、行事刻薄,这归根结底是我没有德行造成的。就是因为刑狱案件处理的不得当、不公平,才使得真正的罪人兴风作浪、逍遥法外,反而让遵纪守法的百姓无辜蒙冤、惨遭刑戮。
这摧毁了多少幸福的家庭!这让多少父子、母女、兄弟姐妹阴阳相隔!每每想到这里,都让我无比心痛!
廷尉史是负责根据狱词断案的官员,此官地位较低、工资也少,但是他们却承担着这么重要的一项工作,非常不合适。
现在我要求增加一个职位为‘廷尉平’,俸禄等级为六百石,人员数量为四人,专门负责复核案件处理结果,确保案件得到公平公正的处理,必须让我满意!”
往后,每年秋天结束,有关部门的官员都会汇报应当处以死刑的案件,刘病已常常来到宣室殿,沐浴斋戒过后听取报告,然后再进行判决。
从这开始,朝廷、官府在处理刑狱案件时,尽量都能秉持公平公正的原则。
涿郡太守郑昌上书说:“陛下英明仁德,亲自处理重大案件,就算没有廷尉平,也不会有冤案发生。但是想让继任者都能保持住这样的风气,最好是对律法进行重新修改、删减。
只要修订过后的法律一颁布,那么老百姓们就能很清楚的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心思阴险狡诈、偷奸耍滑的官吏也无计可施了。
如今如果只是用廷尉平来调控案件处理的公平性,这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万一后世的继任者资质不佳,臣子、官员的奸心将又会开始蠢蠢欲动。
到时候朝政乌烟瘴气、政令难以推行,那么廷尉平这一群掌握‘公平正义’的人,就成了灯下黑的完美弄权者,动乱的源头将会从他们开始啊!”
10.汉昭帝刘弗陵时期,匈奴派出四千名骑兵在车师国附近屯田。
后来刘病已派出五位将军营救乌孙、讨伐匈奴,那些在车师屯田的匈奴骑兵也一哄而散了。
从那时开始,车师国又重新与大汉建立了外交关系。
匈奴虚闾权渠单于看到车师与汉朝建交,气得双眼通红,派人通知车师王,让他把太子车宿送到匈奴来当人质。
车师太子车宿是焉耆王的外孙,不愿意去匈奴当人质,于是逃到焉耆国去了,车师王便重新立乌贵为新一任太子。
后来乌贵当上了车师王,开始与匈奴联姻,并且唆使匈奴人拦截在大汉与乌孙通道上往来的使者。
当时,侍郎会稽人郑吉和校尉司马憙(音“喜”)带着免除刑罚的罪犯在渠犁屯田,以做好粮食储备。他们得知匈奴和车师发兵侵扰大汉的外交使者,便发动周边有城居习惯的西域各国的兵力,凑了一万多人,带着一千五百名屯田将士,出兵讨伐车师国,将车师军击溃。
车师王请求投降。
匈奴见车师投降大汉,便发兵攻打车师,郑吉和司马憙带领部队向北迎击匈奴,使得匈奴不敢向前进军。
郑吉和司马憙安排了一个军候和二十个小兵看守车师王,然后带领剩下的人马返回了渠犁。
车师王害怕匈奴打过来之后会杀了自己,于是带着几个轻锐骑兵逃到了乌孙国。郑吉接走了车师王的妻儿,把他们送回了长安。
匈奴立车师王的兄弟兜莫为新的车师王,把国中剩下的民众全部向东转移。因为害怕汉军的袭击,车师国原来的这片土地就这样被空了出来,郑吉不愿意浪费这么好的地方,便带着三百名士卒来这里屯田种地,却埋下了往后匈奴争夺这块土地的种子。
11.刘病已即位以来,多次派使者到民间各处去寻找自己流落在外的亲人,由于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有很多人也不知道到底是否还活着,使者带来了不少人,然而基本都是有些相似但实际上与刘病已并无关系。
本年,找到了刘病已的外祖母王媪(音“袄”),以及王媪的儿子王无故和王武。
刘病已封王无故、王武为关内侯,过了十天半个月,又追加了大几万钱的赏赐。
四年(乙卯,公元前66年)
1.春天,二月,刘病已给外祖母王媪赏赐了封号,称为“博平君”,封舅舅王无故为“平昌侯”,王武为“乐昌侯”。
2.夏天,五月,山阳郡、济阴郡出现了冰雹天气。冰雹有鸡蛋那么大,在地上砸出的坑有二尺五寸(约84厘米)深,有二十多人以及无数飞鸟被冰雹砸死。
3.刘病已下诏:“如果儿子藏匿犯了罪的父母、妻子藏匿犯了罪的丈夫、孙子藏匿犯了罪的祖父母,不治他们的藏匿罪。”
4.刘病已立广川惠王刘去的孙子刘文为“广川王”。
5.霍夫人显、霍禹、霍山、霍云看到自己的实权被削减的厉害,焦虑得每天哭哭啼啼、以泪洗面。
霍山说:“现在丞相(魏相)掌权,陛下非常信任他,他把大将军定下来的法令改得面目全非,还到处宣扬大将军的过错,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些儒生学者大多数都是些贫寒家庭出来的人,不远万里来到长安找出路,都希望自己将来能够飞黄腾达,在面试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极尽所能地夸张,这些狂妄之语丝毫不知道避讳,大将军对这些人早就看不惯了。
如今陛下反倒就喜欢听这些儒生高谈阔论,但是他们递交的那些奏书,几乎全都是定向狙击我们霍家呀!
之前有个人上书说我们霍氏兄弟横行霸道、不可一世,那话说的根本就没眼看,好在这封奏书先经过了我这里,我把它压了下来,没让陛下看到。
但是后来那些上奏的人越来越狡猾,全都把奏书密封得严严实实,直接由中书令递交给陛下,完全不经过我尚书部门,搞得陛下越来越不信任我了。
我还听说民间在传什么‘霍氏毒死了许皇后’,这完全是谣言!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显听到这里脸都吓紫了,只好把当初自己让淳于衍毒杀许皇后的事情告诉了霍禹、霍山、霍云。
三人一听,简直不可置信,说道:“什么!?这如果是真的,您怎么不早点说啊!我们被打压成这样,霍氏的女婿们也都被调离了中央,那估计就是因为这件事了!这么大的事情,可不是一般的罪过呀!现在该怎么办?”
从这天开始,霍氏便开始有了作乱的想法。
霍云的舅舅李竟与张赦关系很好,张赦看到霍家现在情况如此落魄,便对李竟说:“现在朝中掌权的是丞相(魏相)和平恩侯(许广汉),你应该让太夫人(显)告诉太后(上官氏),要她把这两人先除掉。
只要他二人失了势,皇上就失去了最重要的左膀右臂,到时候想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那还不就是太后的一两句话吗?”
然而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太差,这话被一名叫张章的长安男子给听到了。张章把张赦说的话举报了上去,刘病已让廷尉和执金吾调查此案,并对张赦等人实施抓捕。
在廷尉等人动身之前,刘病已又下诏说不要抓,这一举动让霍山他们越来越惊慌失措,几个人商量说:“陛下考虑到皇太后的面子,所以才没有真的让廷尉彻查此事,但是我们想要叛乱的心思已经被陛下发现了。
这事肯定我们是做定了,然而只要一动手,那就是被族灭的罪名。与其夜长梦多,还不如率先采取行动,来个痛快!”
于是霍山下令让霍氏的女眷各自回去通知自己的丈夫,让他们助力霍氏谋反。大家都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时,李竟因为和诸侯王有私下往来而被定罪,在审案过程中把霍氏中的人牵扯了出来。刘病已下诏:“取消霍云、霍山在宫中护卫的资格,免职回家!”
山阳太守张敞上交了一份密封的奏书:“鲁国公子季友诛杀庆父,拥立鲁僖公,保全了鲁国的安宁;
晋国公子重耳(晋文公)流亡在外,赵衰一路跟随辅佐,最终帮助晋文公称霸诸侯;
田完从陈国投奔齐国,帮助齐桓公成为霸主——
这都是对自己的国家有大功的人,他们所获得的荣耀与尊崇都是能够世世代代让子孙们沾光享福的。
然而最终田氏篡夺了齐国政权,赵氏瓜分了晋国土地,季氏包揽了鲁国国政。因此,孔仲尼所写的《春秋》上记录了各个诸侯国的兴衰历史,其中他最批判的就是公卿世代专权。
大将军辅政的时候,处理国家大事、保全汉室宗庙、安定天下四海,这份功劳放到任何一个时代都不算小啊!
当初周公旦辅佐周成王执政,七年过后便将政权返还给君王;然而大将军辅佐朝政已经有二十年了,直到他去世时,陛下才亲自处理政务,这二十年间,天下万民的性命全都在大将军翻手覆掌之间——
正因如此,霍氏家族才进入了一个权力鼎盛、如日中天的时期,他们的势力大到甚至连天地都能撼动,甚至连阴阳都能颠倒。
现在陛下您想将霍氏从朝廷中除掉,应当走下面这样的流程:
首先,要有大臣在朝堂上明确上奏:‘大将军为大汉立下的汗马功劳,陛下已经赐予了他足够的封赏与尊荣,这份报答的份量已经很重了。
借鉴以往的历史经验,那些辅政大臣独揽朝政大权,以至于他们的宗族权贵地位太高、气势太过,风头甚至都要盖过皇帝,这让人还怎么分得清谁是君主谁是臣子?
应该把霍氏中那三个有侯爵的人(霍禹、霍山、霍云)全部免职,回家安享富贵即可;卫将军张安世也应该拿着坐几、手杖这类的赏赐,以列侯的身份回家休养,等到陛下需要的时候再入宫拜见,准备随时为陛下答疑解惑。’
然后,您再下一封诏书,表示您对大将军的恩情难以忘怀,不愿意罢免霍氏家族的子弟、贵戚。
随后,群臣再次苦口婆心地对您进行规劝,等一遍又一遍的思想工作做完之后,您再表现出无可奈何地样子,只好‘被迫’同意。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明白您没有忘记大将军的功德,大家也会知道朝中的大臣都是遵守臣子礼节、看重礼仪规范之人,那么霍氏将不会也不敢对此决定有什么意见了。
如今陛下没有等臣子递交劝谏、进言的奏书,而是在没有任何缓冲的情况下,如此生硬的下令取消霍氏的皇宫内职,这样对您是非常不利的。
人性都是一样的,如果霍云、霍山在皇宫中守卫当得好好的,突然被免职,这种事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感到担忧畏惧。更何况他们是您身边的近臣,如果一旦让他们产生了担忧自身安危的想法,那么怕是会对您造成危害啊!
我愿意当这个在朝堂上劝您罢免霍氏宗族的人,反正我也只是个山阳太守,这些话说完我就回到地方上去了,他们想害我也难。
希望陛下好好思考一下我的这个提议!”
刘病已觉得张敞说的非常有道理,然而并没有召见张敞。
霍禹、霍山等人的家里出现了好几件怪事,全家都对这些不吉利的征兆感到发愁。
霍山说:“丞相(魏相)擅自削减宗庙的祭祀牲具,把祭祀用的羔、兔、蛙都取消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完全可以定罪!”
于是,这几个人便商量着想让上官太后给刘病已的外祖母·博平君王媪摆酒设宴,要求丞相魏相、平恩侯许广汉以及其他大臣都得参加,然后再让范明友、邓广汉代替太后行使权力,在席间将魏相和许广汉直接斩杀,再宣布太后诏命废黜刘病已的天子之位,改立霍禹为天子。
一切都商定好了,却在正式采取行动之前,霍云突然被调任为玄菟太守,太中大夫任宣被调任为代郡太守。
过了不久,霍氏的谋反计划就败露了。
秋天,七月,霍云、霍山、范明友自杀。
霍夫人显、霍禹、邓广汉等人被逮捕,霍禹被处以腰斩之刑,显和她的女儿们、兄弟们全都被在闹市中处斩。
受到霍氏谋反案牵连的人有很多,共有几十家都被全族诛灭。
太仆杜延年跟霍氏有旧交,被此事影响而罢免了官职。
八月己酉日,霍成君被废黜皇后之位,刘病已将她安置在昭台宫。
八月乙丑日,刘病已下诏,给举报霍氏谋反的长安男子张章封为“博成侯”,封期门董忠为“高昌侯”,封左曹杨恽(丞相杨敞之子)为“平通侯”,封侍中金安上(车骑将军金日磾弟弟之子)为“成侯”,封史高(史良娣兄长之子)为“乐陵侯”。
当初,霍氏家族盛气凌人、奢靡成风,有一个叫徐福的茂陵人说过:“霍氏迟早要完蛋。生活太过奢靡,会让人骄傲放纵、行为轻佻;为人处事太傲慢无礼,就会不把天子放在眼里。
连皇上都不尊重,这就完全违背了臣子的道德规范,然而他们又时常侍奉在皇上身边,在中央担任重职,肯定会有人想收拾他们的。
霍氏大权在握已经很长时间了,想要把他们拉下水的大有人在;明明已经危机四伏,却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低调,也不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这怎么可能不遭殃呢!”
然后徐福上书说:“霍氏现在权势太大了,毕竟树大招风,这不是长久的生存之道啊!
陛下您要是真的偏爱霍家,就应该压制他们的实权,不要让他们太过显眼,这样才能保住霍家万世的荣华富贵。”
徐福的奏疏连着交上去了三次,全都石沉大海。
后来,霍氏家族倒塌,那些举报霍氏谋反的人全都获得了相应的封赏,有人替徐福说话:“我听说过一个故事:
曾经有个人路过别人家,发现这家厨房的烟囱是直筒筒的,灶台旁边又堆着很多柴草,他便对这家的主人说:‘你应该把烟囱换成弯曲向上的,然后把这些柴草拿到远离灶台的地方去,要不然很容易着火的。’
但是主人听完这个建议根本就没有任何回应。
过了没多久,家里的厨房果然着了火,街坊四邻都赶来救火,费了好大劲终于把火扑灭,解除了危机。
为了答谢这些帮忙救火的邻居,主人大设酒宴,请这些人来家里吃饭。救火最卖力、甚至连身上都被灼伤的人坐在最尊贵的席位,其余的人依次按照出力程度安排座位,然而那个最开始建议主人防范火灾的人却一直没有被关注到。
有人对主人说:‘如果您当初听了那个人的话,岂不是就没有这场火灾了吗?您也不用花这么多钱,买酒买肉来答谢邻居了。
怎么建议您修改烟囱、搬走柴草的人没有得到您的好处,那些被火烧焦头发、脸烧的黢黑的人反而成了您尊贵的客人了呢?’
主人听完这话恍然大悟,马上把那人请过来好好款待了一番。
这就好比如今的茂陵人徐福,他在霍氏谋反前早已多次提醒过陛下,应当提前对此事采取预防行动,将损失最大化的减小。
如果当初您听了他的建议,压制霍氏的权力和风头,现在您也不用给那么多人封侯裂地的赏赐了,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被牵连进谋反案而命丧九泉了。
然而已经发生的事情,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但是您在封赏功臣的时候,唯独漏了徐福,这岂不是就像那家主人忽略了提建议的人一样吗?
希望陛下您能三思,徐福这样的敲钟人可比那些救火除奸之人更加重要啊!”
于是刘病已下令赏赐给徐福十匹布帛,然后任命他为郎官。
刘病已刚即位时,去拜谒高帝庙,向祖宗神灵宣布新帝登基之事,当时大将军霍光是他的参乘(陪驾护卫)。由于霍光气场太强大,让人不知不觉就生出了敬畏、惧怕之心,刘病已整个人都不自在的厉害,感觉如坐针毡,背后不知怎么就是觉得刺挠。
后来,由车骑将军张安世代替霍光做刘病已的参乘,一下子刘病已就放松了许多,甚至连灵魂都感觉轻盈了起来。
霍光去世后,整个霍氏家族覆灭,民间都在传这一切的祸根其实早在霍光做刘病已的参乘时就已经埋下了。
十二年以后,废后霍成君被搬到了云林馆,过了不久便自杀了。
班固点评:
【霍光在汉武帝刘彻临崩时,接受了辅佐幼帝执政的嘱托,负担着大汉社稷的重大责任,国家兴衰、社稷安危全都系于霍光一身——
尽心尽力地辅佐年幼的昭帝刘弗陵,大公无私地拥立宣帝刘病已,过去的周公旦和伊尹怎么比得上他!
但是霍光没读过什么书,对于仁义道德之类的道理心中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与界限:
明知自己的妻子毒害了许皇后,出于私心没有揭发检举;反而把自己女儿霍成君进阶成为皇后,就是为了让自己家族能够获得更高的荣光与声誉。
他却没想到,这反而给家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霍光去世后仅仅过去三年,霍氏宗族就被全部诛灭,真是可悲啊!】
司马光点评:
【霍光对大汉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忠心耿耿,但是他的忠诚与功绩却没法保住自己的家族,这是为什么?
生杀大权、国家权柄,这本是专属于天子的东西;然而臣子将其掌握在手,长时间不归还给天子,久而久之祸患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找上门了。
孝昭帝刘弗陵那么聪慧明断,年仅十四岁就知道上官桀的奏疏有鬼,那时的刘弗陵完全有亲自处理国政的能力。
那就更别说孝宣帝刘病已在即位之时已经十九岁,他性格沉稳坚韧,处事果断决绝,头脑清晰、是非分明,又深知人民群众的艰难困苦,亲自处理政事是绰绰有余的。
霍光当初确实要求过还政于刘病已,然而刘病已只是客客气气地推辞了一下,霍光便顺水推舟,继续大权独揽,根本不知道自己长时间处在这样一个风口浪尖会带来什么后果。
不仅如此,还把自己的兄弟子侄、女婿亲戚全部都安插在朝廷中担任重职,这岂不是让做皇帝的刘病已越来越对他心存顾忌吗?这让官员和百姓怎么不会怀疑他别有用心呢?
其实霍光在位的时候,身边就已经有不少人对他有意见,只不过迫于他遮天蔽日的权力隐忍不发罢了。霍光能够得到善终,这已经是撞了大运,他的那些儿孙、子侄还这么毫不顾忌地嚣张放肆,怎么可能逃得过覆灭的结局呢!
虽然情况确实如此,但是如果刘病已当初只是赏赐给霍氏钱财宝物,让他们老老实实当个富家翁、土财主,拥有富饶大县的供奉给养,在春季秋季按时入朝请安,这样就已经足够回报霍光对大汉的恩情了。
然而刘病已并没有这么做,反倒让霍氏子弟、女婿继续担任朝廷的重要官职,甚至让他们掌控兵权,等到他们事业蒸蒸日上、地位尊贵煊赫的时候,再突然把他们狠狠推到地上、撤去他们的实权,这让人一时间怎么能够接受得了呢?怎能不让人产生怨恨之情从而想到谋反呢?
霍氏家族的陨落难道全都是霍氏一族自作自受吗?不是的,其实这跟刘病已采取的做法有很大的关系。
曾经,楚国的斗椒作乱,楚庄王诛灭了斗椒全族,却唯独赦免了子文(斗穀於菟,楚国令尹,忠臣)的孙子箴(音“贞”)尹(楚国官名)克黄,就是不愿意让子文绝后,希望功臣的荣耀能够继续延续下去。
霍夫人显、霍禹、霍云、霍山的罪恶确实值得一个死刑,但是霍光对大汉立下的功绩也应该有人继承存续。刘病已就这样决绝地把整个霍家杀的一个人都不剩,也算是薄情寡义吧!】
6.九月,刘病已下诏调低盐的销售价格。
刘病已又下诏,要求各州郡、诸侯国每年提交因笞打、饥饿、疾病而死的囚犯的详细名单,名单要包含囚犯的姓名、爵位以及所属的郡县、乡里,由丞相和御史将死亡人数由多到少依次排序进行汇报。
7.十二月,清河王刘年因为私生活不检点而遭到废黜,被发配到房陵县。
8.本年,北海太守庐江人朱邑在绩效考核中排名第一,被调入中央担任大司农;勃海太守龚遂被调入中央,担任水衡都尉。
之前,勃海郡周边的郡县出现了饥荒,涌现出了大量的盗贼,当地二千石官员对此一筹莫展。
丞相和御史大夫推荐了前任昌邑国郎中令龚遂,于是刘病已任命他为勃海太守。
刘病已在面试龚遂的时候问:“派你去治理勃海,你有什么办法解决盗贼一事?”
龚遂回答说:“勃海离中央太远,无论是政令还是思想教育都难以在那边贯彻落实,当地百姓饥寒交迫而官员们却丝毫不把这个当回事。
正是因为这样,才逼得百姓们无奈成为盗贼,才使得您的子民们在您的国土上作乱——这就好像一个小婴儿擅自使用父母的农具在池塘中搅混水一般。
如今您派我去治理勃海,是想让我镇压这些人,还是想让我安抚这些人呢?”
刘病已说:“我就是看中你的善良仁德才选中了你,当然是想让你去安抚他们了。”
龚遂说:“面对这种混乱的局面,就如同要解开一堆打了结的绳子一样,是急不得的。只有慢慢的引导,才能将场面稳定下来。
在我治理勃海期间,希望丞相和御史不要总是拿现有的法律条文说事,能允许我灵活处理、随机应变,如果陛下能答应我的这个请求,那么我就愿意前往上任。”
刘病已答应了龚遂的要求,又追赐了一些黄金,然后就让他出发了。
龚遂乘坐传车来到勃海郡附近,当地官府听说新太守来了,便准备好军队前去迎接,龚遂见状,直接把这些迎宾部队全都赶了回去。
在前往太守府之前,龚遂就已经写下了一封通告文书,派人张贴在城中,向所有人宣布:“所有负责抓捕盗贼的官吏全都不要轻举妄动,那些拿着镰刀、锄头等农具的人都是老老实实的百姓,不准去调查、盘问他们,更不能逮捕。那些拿着刀剑等武器的人才是盗贼!”
然后,龚遂才独自乘车来到了太守府。
当地的盗贼看到了这样一份通知,那些小团体马上四散而去,原本拿着弓弩、刀剑的人全都换上了镰刀、锄头,短时间内勃海郡一个盗贼的身影都看不到了,人民群众又重新开始种地耕作,恢复了正常的农业生产。
随后龚遂下令,打开粮仓赈济那些贫困户,安排素质较高的官吏、尉官开展放牧、饲养工作。
在勃海郡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龚遂发现齐地的风俗比较爱慕虚荣,人民喜好争相攀比,好多人都喜欢从事手工业、商业而不去田里劳作。
于是龚遂以身作则,亲自下地干活,号召老百姓种田屯粮、桑蚕纺织,并且要求每一户人家都必须种一棵树、一百颗大蒜、五十根葱和一畦(音“齐”,相当于五十亩)韭菜,每家都要养三只母猪、五只鸡。
如果发现有百姓携刀带剑,龚遂就要求他用剑换一头牛,用刀换一只小牛犊,并对他说:“你怎么身上带着牛和牛犊子啊?”
就是靠着龚遂的身体力行、毫不懈怠地主持每一项工作,勃海郡终于变得小有积蓄,也不再有什么诉讼、刑狱案件了。
9.乌孙解忧公主的女儿嫁给了龟兹王绛宾作夫人。
绛宾上书说:“如果陛下能把您的外孙女嫁给我,我就愿意和公主一同入朝请安!”
元康元年(丙辰,公元前65年)
1.春天,正月,龟兹王绛宾带着他的夫人入朝觐见,刘病已给他们都赏赐了对应的印信和绶带,并且赐予夫人公主的称号,给予了非常丰厚的赏赐。
2.刘病已开始下令修建杜陵。
刘病已要求丞相、将军、列侯、二千石官员、家财过百万之人搬迁到杜陵之中居住。
3.三月,泰山郡、陈留郡有凤凰聚集,未央宫中有甘露降下,于是刘病已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4.有关部门提出,刘病已父亲的悼园庙应当尊称为“皇考”。
夏天,五月,刘病已设立皇考庙。
5.冬天,刘病已设置建章卫尉这一官职。
6.京兆尹赵广汉非常喜欢任用自己部下的后代,如果这些年轻人当中有追求上进之人,赵广汉就会将其收入自己的队伍之中。
然而这支由胆气正盛的年轻人组成的队伍,处理起事情来雷厉风行,丝毫不留情面,多数人做事都非常莽撞直接,顶撞他们的人都没有什么好结果,最终赵广汉就是毁在了这上面。
有一个叫荣畜的男子与赵广汉之间有私人恩怨,赵广汉公报私仇把他杀害了。
早年间,赵广汉的门客在长安市中私自买酒,被丞相魏相的府官赶走了,这个门客怀疑是一个叫苏贤的人泄露出去的,于是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赵广汉,让他处置苏贤。
苏贤的父亲受不了这个窝囊气,直接上书告状,最终赵广汉获罪贬职。
赵广汉怀疑是荣畜教苏贤父亲举报的,便随便找了个罪名把荣畜给杀了。
有人上书将此事举报了上去,刘病已将这件事情交给丞相、御史处置。
赵广汉通过小道消息得知魏相的夫人杀了她自己的婢女,准备用擅自杀人这一条罪状威胁魏相,结果起到了反效果,魏相反而因此将此案盘根究底地审查了起来。
于是赵广汉就带着官兵直接闯入丞相府,命令魏相的夫人在厅堂前跪下接受审问,离开时还带走了丞相府十多个奴仆。
魏相气得火冒三丈,写了一封奏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讲了出来,并且为自己辩解了一番。刘病已让廷尉审理此事,最终查出来的真相是:魏相自己动手,鞭打了婢女,然而婢女离开后不久就死了,并不是他的夫人擅自杀人——实际情况与赵广汉所说的不同。
刘病已因此对赵广汉感到十分厌恶,便将他打入廷尉监狱。
京兆地区的官民百姓都为赵广汉下狱之事嚎哭不已,人们都说道:“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对国家又没有什么用处,愿意替京兆尹而死,请让他继续庇佑劳苦大众把!”
最终,赵广汉被处以腰斩之刑。
赵广汉在担任京兆尹期间,清正廉洁、明察秋毫,压制当地豪强大族、地主黑帮,使得身份卑微的小老百姓有足够的生存空间,因此赵广汉死后,京兆百姓为了怀念追悼他,专门编写了一首歌。
7.本年,少府宋畴因为说了一句“凤凰只是在彭城降临而已,还没有到达京师,这算不得什么祥瑞”,而被贬职为泗水王刘综的太傅。
8.刘病已从博士、谏大夫当中挑选懂政治、有头脑的人填补州郡太守或诸侯国国相的空缺,任命萧望之为平原太守。
萧望之上书说:“陛下您体恤百姓、关爱民生,生怕人民群众过不上好日子,便把朝内的这些负责给您建言献策的大臣都弄到地方上去任职,然而如此一来,朝中岂不是就没有人监督您的言行、匡正您的错误了吗?
如果您犯了错不自知,又没有人来告诉您,那么这所带来的祸患可比各地郡守、国相之位空缺要严重得多啊!
心系人民群众固然重要,但是您做出正确的决策、下达合适的政令更重要,能帮助您不偏离正轨的,正是那些博士和谏大夫呀!”
于是刘病已就把萧望之调入少府工作。
9.东海太守河东郡人尹翁归在绩效考核时获得了第一名,被选用为右扶风。
尹翁归公正清廉、条理清晰,拥有很强的洞察力,东海郡的那些官吏、百姓中,哪些人优秀贤良,哪些人冥顽不灵,以及哪些人作奸犯科、恶贯满盈,他全都门儿清。
郡中的乡县发生的民事案件、刑事案件,尹翁归全部都亲自进行审理。
如果有的官员办事急躁、执法严苛,那么尹翁归就会特意交代他放缓案件处理节奏,要求尽量把事情了解清楚之后再做决定;如果有的官员在办案过程中稍有懈怠,尹翁归也会马上紧盯进度、警告督促,有时甚至还会将其定罪。
要是有犯人需要行刑,那么尹翁归一定会选在秋天、冬天搞年终考核或者自己巡视乡县的时候,这时正好粮食作物都已经收获完毕,可以让人民群众来围观犯人处刑,用以告诫民众不可犯法违禁。从来不占用老百姓平时农耕的宝贵时间。
人们看到犯人受刑的惨状,知道犯罪的后果有多么严重之后,便会生出对法律刑罚的畏惧之心,不敢轻易触犯法律,大部分人都会自发改正地自己的错误,争做合法好百姓。
后来尹翁归当上了右扶风,非常重用那些执法公正合理、没有私心且嫉恶如仇的官吏,对这些人尹翁归全都对他们推心置腹,给予相当亲厚的礼遇,与这些人相处之时,尹翁归也会时常关注并考虑他们的感受,尽量保证这些官员良好的工作氛围。
然而如果这些人当中有不称职,或者有人做了对不起尹翁归的事情,那么尹翁归也会毫不留情的依法处置他们。
尹翁归是个非常有能力、有手段、有头脑的人,但是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力强就高人一等,仍然秉持着温和善良、谦虚退让的作风;既有才能又如此平易近人,自然也很容易的到他人的欣赏,因此,尹翁归在朝廷中的名声非常好。
10.早年间,莎车王十分喜爱乌孙解忧公主的小儿子万年。后来,莎车王去世,没有留下子嗣,莎车国中的臣子、权贵们既想依附于大汉,又想和乌孙搞好关系,当时恰好万年在朝廷当人质,于是莎车国人便上书提出申请立万年为“莎车王”。
刘病已批准了这一请求,派出使者奚充国将万年送到莎车国。
万年刚当上莎车王不久,大家才发现他是个残忍暴戾、凶狠毒辣的人,因此莎车国中的臣民都对万年很不满意。
刘病已要求群臣推荐能够出使西域的人员,前将军韩增推荐了上党郡人冯奉世,刘病已便让他以卫候使者的身份带着大汉节杖,将大宛各国的客人送到鄯善国中的伊循城。
当时,已故莎车王的弟弟呼屠徵(音“止”)与旁边的小国一起杀了莎车王万年,还杀害了汉使者奚充国,随后呼屠徵就自立为莎车王。
匈奴在此时再一次发兵进攻车师城,但是没有成功将其击破,便灰溜溜离去了。
呼屠徵放出话来“北道的国家已经臣属于匈奴了!”,然后进攻南道的西域各国,并且与其约定反叛汉朝,于是鄯善国西边的那些国家纷纷开始与汉朝断绝外交关系。
都护郑吉和校尉司马憙当时都在北道那边。冯奉世和他的副手严昌认为,如果不赶紧带兵打过去,万一等莎车国拉拢了越来越多的国家对抗大汉,到时候局面就不好控制了——他们不仅会压迫西域各国,还会对大汉在外的威望造成影响。想到这里,冯奉世就拿着大汉节杖对那些国家的大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动他们拿出兵力与汉使者一同对付莎车王。
冯奉世最终凑齐了南道、北道西域国家共一万五千名士兵,大举进攻莎车国,拿下了莎车国的城池。
莎车王万年自杀,冯奉世把他的头砍下来让人快马加鞭带回长安,然后另立他人为新一任莎车王。
自从万年死后,西域各国与莎车的叛汉联盟就这么被粉碎了,没有哪个国家敢再说什么与大汉断绝外交之类的话,也没有哪个国家敢起兵发起动乱了,就此,再一次在西域国家的心中刷新了大汉的威猛形象。
冯奉世将各国军队解散后,将情况通过文字汇报给了刘病已。
刘病已看了冯奉世的奏报,把韩增叫来,说:“将军你推荐的人可真好啊!”
冯奉世向西进发来到大宛国,大宛王得知他斩杀了万年,一瞬间肃然起敬,对他的各种礼节和待遇都完全超过了其他国家的使者。
大宛国有一种马外形非常像龙,是当地十分有名的好马,冯奉世得到了这匹马作为赏赐,并将它带回了长安。
刘病已看到这些,心情大好,认为冯奉世为大汉立了大功,准备封他为侯爵。
丞相、将军认为给冯奉世封侯完全没有问题,只有少府萧望之提出:“冯奉世本来是奉旨送客的,调动兵马出击莎车竟然不打报告,属于擅自用兵。就算最后的结果令人满意,但是这种行为是不能被模仿的。
如果给冯奉世侯爵,那不就相当于告诉后人这种事情是被允许的吗?
如此一来,往后出使外国的使者都为了争名逐利而擅自发兵,他们身在万里之外,打着国家的名义在外国挑起战争,这种风气可千万不能助长啊!
所以我认为,不可以给冯奉世封侯。”
刘病已觉得萧望之的顾虑非常有道理,便任命冯奉世为光禄大夫(原 太中大夫,参与评议政事)。
二年(丁巳,公元前64年)
1.春天,正月,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当时馆陶公主刘施的母亲华婕妤、淮阳宪王刘钦的母亲张婕妤以及楚孝王刘嚣的母亲卫婕妤深得刘病已的宠爱,刘病已原本打算立张婕妤为皇后,但是他考虑到霍氏当初想要谋害皇太子刘奭,于是决定挑一位没有生过儿子且性格温良恭谨的人为皇后。
二月乙丑日,刘病已立长陵人王婕妤为皇后,将刘奭交给她抚养,并封王氏的父亲王奉光为“邛成侯”。
然而王皇后基本没有得到过宠幸,与刘病已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3.五月,刘病已下诏:“刑狱掌控着无数人的性命,如果判决结果能让活着的人心服口服,让死去的人不哀不怨,那么这才算得上是一个精通文法又尽职尽责的刑狱官。
但是现在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有的人在执法过程中偷奸耍滑,出于自己的私心随意歪曲法律条文,同一条律法能够被解释出好几种不同的意思,断案完全没有公平公正可言,有罪无罪完全靠执法官员的一句话。
报上来的东西就算不符合事实,但是看着这些文书报告分析得头头是道,就连我都根本无法判断到底是真是假,那么人民群众又能依靠什么才能知道自己犯没犯罪呢!
二千石官员给我好好盯着这种人,只要发现了马上辞退,永不录用!
我还知道,有些官吏在工作过程中擅自调用民力资源搞基础建设,精心准备宴席和传车,就是为了给使者或者宾客提供良好的居住、出行环境。像这样逾越职权、做本职工作以外的事情来博取外在的美名,就如同踩在河面薄薄的冰面上一样,只要太阳一出来冰面融化,人会掉进冰窟窿里,而越权办事被揭穿,那么此人的前途可就保不住了。
还有,如今疫情比较严重,此事令我揪心,现在下令取消灾民今年的田租赋税。”
4.刘病已下诏:“古时候那些帝王的名字,一般都是那种不太好理解但是容易避讳的,现在我宣布,将名字改为‘刘询’。”
5.匈奴的大臣们都认为“车师水土丰饶离匈奴又近,现在被大汉霸占着在那边种田屯粮,肯定对匈奴会造成巨大的威胁,这块地方必须要拿到掌控权”,于是虚闾权渠单于多次发兵进攻在车师之地屯田的汉兵。
郑吉率领在渠犁屯田的七千多人赶去救援,结果被匈奴人给包围了,郑吉只好上书说:“车师距离渠犁有一千多里,路程太远了,而且在渠犁屯田的汉兵太少,万一车师出了事不方便救援,希望陛下能够增加渠犁的兵力。”
刘询把后将军赵充国等人叫来商量,想趁着匈奴的薄弱时期出兵攻打右翼部落,警告他们不准再侵扰西域国家。
丞相魏相上书劝谏:“为了援救弱小、消灭暴虐而出兵,这是仁德、正义的军队,为了正义而战才能称王;
敌人已经舞到脸上来了,实在没办法被迫起兵,这是应战、反抗的军队,为了对付敌人的侵扰而战才能获得正当的胜利;
因为一点小小的矛盾,难以压抑心中的怒火而出兵,这就是恼怒、羞愤的军队,为了满肚子怨气而战,容易因为考虑不充分而失败;
为了夺取他人的土地资源、财货宝物而出兵,这就是贪婪、强盗般的军队,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战,只会落入敌方的陷阱而被击破;
凭借着国富民强,指望以多打少、在敌人面前耀武扬威而出兵,这就是骄傲自大、盛气凌人的军队,只会被骄傲冲昏头脑而全军覆没。
以上者五种不同的情况,不是完全靠人决定的,这事物发展的自然规律。
之前匈奴本来向大汉表达过善意,抓走的汉人他们全都原原本本地还了回来,也不怎么侵扰我朝边境,就算匈奴要争车师那块屯田的地,也没什么好为这事计较的。
如今将军们想要兴师动众进攻匈奴,我不知道此次出兵有什么缘由。
我只知道现在边境的郡县日子不好过,就连一件毛外套都得父亲和儿子轮流换着穿,边境百姓甚至都开始拿植物种子来充饥了——
即使已经节衣缩食到了这种程度,都还有很多人难以活命,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有能力上场打仗呢!
‘战争之后,整个国家都会进入萧条阶段。’这说的就是因为战争的大量消耗,严重影响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严重影响国家的经济发展,老百姓的心酸与苦楚全都会化作一团无形的乌云萦绕在国家上空,这是非常扰乱阴阳平衡的啊!
就算这次出兵能够打赢匈奴,也不得不考虑未来会面临怎样的困难,恐怕这场战争结束后,更多的灾害、异变会更频繁地出现。
如今各郡国太守、国相的人选并不合适,很多地方的社会风气、人民的思想状况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滑坡,而且水灾、旱灾也时有发生。
今年地方汇报上来的案子,像什么儿子杀父亲、弟弟杀兄长、妻子杀丈夫这类的事情,涉案人员加起来竟然有二百二十二人!这严重程度可不容小觑啊!
然而违背道德、倒反纲常的事情就发生在眼皮底下,群臣却好像没看见一样,反而为了匈奴抢夺车师田地这种小事而大动干戈,要发动那么多人力物力不远万里挑起战争——
恐怕这就是孔子所说的‘我认为季孙所担心的事情不在颛臾之地,而是就在本国之内’吧!”
刘询听从了魏相的提议,马上下令让长罗侯常惠不要再继续带着张掖郡、酒泉郡的骑兵往车师进发,然后让他把郑吉以及他的部队带回了渠犁。
已故车师王的太子军宿当时在焉耆,刘询下令立他为新一任车师王,把车师国中的民众全部都转移到渠犁居住,原来的那片车师国的地盘全都让给了匈奴。
刘询任命郑吉为卫司马,负责监督、守护鄯善国西边的南道西域各国。
6.丞相魏相平常总是喜欢研究大汉以前发生的事情,还经常阅读前辈们写的那些与治国安民、利益得失有关的奏章;不仅如此,魏相还把奏章中那些不拘泥于定式的妙计,以及贾谊、晁错、董仲舒等人写的重要内容全都摘抄下来,呈交给刘询,希望他能够按照这些内容推行政令。
魏相安排丞相府中的办事官员到各州郡、诸侯国开展实地考察工作。如果府中有人休假,那么在这人休假结束回来上班时,魏相会要求其汇报一路上的各种奇闻轶事、新鲜见闻。
正是因为魏相有这样的工作要求,有时候地方上出现了盗贼聚集或者聚众动乱之事,以及天气气象反常的情况,而郡国的长官并没有将这些情况汇报给中央,魏相却能够掌握第一手资料,及时将具体情况报告给刘询。
魏相身为丞相,与御史大夫丙吉同心协力辅佐刘询,因此刘询也对这二人非常重视。
丙吉性格厚道老实,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从来不到处炫耀。
刘询还是皇曾孙、流落民间之时,丙吉照顾了刘询这么久,甚至在郡邸狱中还保了刘询一命,但是他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些事,所以朝廷中的大臣根本就没人知道他对刘询的恩情,甚至连刘询本人都不清楚。
后来,有一个叫则的掖庭宫女,让自己在宫外的丈夫递交了一封奏书,说自己当初照顾过刘询。刘询让掖庭令去核实,在审问过程中,宫女说丙吉知道是怎么回事。
于是掖庭令就把则带到御史府让丙吉认一认,丙吉确实认得这位宫女,对她说:“你照顾皇曾孙的时候还因为不负责任被打了呢,你竟然还有脸说自己有功!只有渭城人胡组和淮阳人郭徵(音“止”)卿才是真正尽心尽力照顾陛下的人。”
说完,丙吉便将胡组和郭徵卿当初是如何辛辛苦苦照顾刘询的具体情况全都说了出来。
刘询下诏让丙吉去找胡组和郭徵卿,然而这么多年过去,这二人早已不在人世,刘询便重赏了她们的子孙后代。
然后刘询下诏将宫女则放出宫去做一个普通平民,还赏给了她十万钱。
通过此事刘询才知道,原来丙吉在自己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就开始关照自己了,而过了这么长时间丙吉都根本不提这些旧恩,于是对丙吉越发赞叹有加。
7.由于萧望之精通儒家经典学说,性格又沉静稳重,对于朝政之事总是能分析得透彻、详尽,刘询认为以他的才华完全可以担任宰相一级的职位。为了更清楚全面地考察他处理政事的水平,刘询便将萧望之任命为左冯翊。
萧望之原本是少府,属于正儿八经在中央做事的九卿队伍,这次被调任为左冯翊,不仅级别降低了,还直接被调离了中央。因此,萧望之担心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合适引起了刘询的不满,便上书说自己病了,难以胜任这一职位。
刘询看到萧望之交上来的奏书,明白了他心中的顾虑,就让侍中·成侯金安上去找萧望之说:“陛下这么安排是为了考察您治理百姓的本事,毕竟您之前担任平原太守的时间太短了,所以陛下才让您去三辅地区历练历练,并不是对你有什么不满。”
听到这么说,萧望之才马上收拾东西,启程赴任。
8.汉昭帝刘弗陵时期,掖庭令张贺多次在车骑将军张安世(张贺之弟)面前夸赞皇曾孙刘询多么多么有才、多么多么优秀,还多次引用各种祥瑞异事来衬托刘询的特别之处。张安世只要听到兄长这么说,马上就会让他赶紧打住,毕竟这时刘弗陵还在位,在天子面前夸赞一个流落在民间的皇曾孙,是非常容易引起误会的。
后来刘询即位,张贺也已经去世了,刘询对张安世说:“掖庭令之前夸赞我,多亏了将军您多次提醒和制止啊!”
刘询为了报答张贺照顾自己的恩情,想给他追封“恩德侯”,还想安排两百户人家供奉、守护张贺的墓地。
张贺原本有一个儿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于是就以张安世的小儿子张彭祖为自己的养子。
张彭祖在小时候与刘询一起学习读书,两人关系相处得不错,刘询也想给他封侯,便先赏赐给他关内侯的爵位。
张安世坚决拒绝了刘询对张贺的封赏,还要求守护张贺坟墓的人家从二百户减少到三十户。
刘询说:“我这全都是为了报答掖庭令的恩情,可不是为了将军您啊!”
被这么一讲,张安世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9.刘询对昌邑王刘贺一直以来都心存忌惮。昌邑国被移除后改为了山阳郡,于是他给山阳太守张敞一封玺书(加盖了皇帝印玺的文书),要求他提防盗贼,严查往来进出的人员,并且告诫他此事不要到处宣扬。
张敞看到玺书内容之后,明白刘询是想要处理刘贺,于是把刘贺被废黜后的样子全都列举了出来,文中写到:“原昌邑王容貌丑陋,皮肤青黑、眼睛细小,鹰钩鼻、塌鼻梁,胡须也稀稀拉拉的;身材虽然挺高大,但是腿部肌肉萎缩,走路很成问题。
我之前跟原昌邑王交谈过,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于是我就拿不祥之鸟来问他说:‘昌邑国中怎么这么多猫头鹰?’
他回答:‘是挺多的。之前我去长安的时候,那里就没有猫头鹰;等我返程到达济阳的时候,就又开始听到猫头鹰在叫了。’
我看原昌邑王衣冠不整、言语混乱、跪拜起立有失常礼,估计他已经发狂或者痴呆了。
我还对他说过:‘张修等十人以前是专门给昌邑哀王(刘贺之父,刘髆)表演歌舞的,他们还没有孩子。现在他们都在看守哀王的园陵呢,应当让这些人回家去过自己正常的日子。’
原昌邑王回答说:‘让这些府中的下人去看守园陵,就算生了病也不给治疗,就算相互杀害也放任不管,就是为了让他们赶紧去死,太守您为什么还想把他们放出去?’
可见他本来就是那种好乱乐祸、无事生非的人,真是想不到他居然一点善良和仁义都没有啊!”
于是刘询就明白了,刘贺根本就用不着自己花心思对付。
三年(戊午,公元前63年)
1.春天,三月,刘询下诏封原昌邑王刘贺为“海昏侯”。
2.三月乙未日,刘询下诏:“在我流落民间时,御史大夫丙吉、中郎将史曾、史玄、长乐卫尉许舜、侍中·光禄大夫许延寿都对我有照顾、培养之恩。
还有已故掖庭令张贺,辅导我读书学习,教我钻研儒家经典,这对我来说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这份功劳无与伦比。
《诗经》中不是说了吗?‘就算是一丝一毫的恩情,也要报答。’
我下令封张贺的养子侍中·中郎将张彭祖为‘阳都侯’,追封张贺的谥号为‘阳都哀侯’;封丙吉为‘博阳侯’,史曾为‘将陵侯’,史玄为‘平台侯’,许舜为‘博望侯’,许延寿为‘乐成侯’。”
张贺有一个孙子,名叫张霸,时年七岁,刘询任命他为散骑、中郎将,并赐予了关内侯的爵位。
那些当初在郡邸狱中以及在其他地方照顾过刘询的人,全部都获得了相应的俸禄、宅院、田地、钱财、宝物等赏赐。
丙吉原本应当在朝堂上正式受封,但是那段时间他正好生了病,刘询担心他没法起身上朝,便让人带着博阳侯的印章和绶带到他家里宣读封赏,生怕没有赶在丙吉活着的时候给他封侯。
太子太傅夏侯胜说:“他肯定不会死的!做善事积阴德的人肯定会享受到福报,就连他的子孙们都能够跟着沾光。如今丙吉还没接受您的报答呢,这病肯定要不了他的命!”
最后丙吉还真的逐渐痊愈了。
张安世认为他和自己的儿子都被封为了侯爵,权势太盛,过于招摇,于是决绝领取俸禄。刘询下诏要求都内(管理府藏)把张安世不领的俸禄都单独存起来,最终一共攒了几百万钱。
张安世处事小心谨慎、周到细致,每次在朝中商议的重要之事有了结果之后,就马上称病离开;每当有新的诏命下达,张安世总是会表现出惊讶,然后派人到丞相府询问具体情况——
可谓是已经将避嫌做到了极致,就算是朝中的大臣,都没有人知道张安世到底参与了什么决策。
之前张安世推举过一个人,此人得到了任用后前来答谢,却惹得张安世非常后悔,他说:“推举人才,都是靠着一份公正无私之心,私下里答谢算怎么回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跟这个人产生过联系。
有一个郎官工作能力出色,但是一直都没有的得到重用,便跑去找张安世诉苦,希望能帮忙引荐引荐。张安世说:“你能力这么强,功劳也不小,陛下如此英明神武,他总有一天会发现你的,你怎么能标榜邀功、自吹自擂呢?”
张安世并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后来,这个郎官还是得到了升迁。
由于自己和儿子在朝中的地位都非常显赫,张安世心中一直对此惴惴不安,便提出请求让儿子张延寿到地方上去当个小官,刘询便将他任命为北地太守。
过了一年多,刘询念在张安世年纪大的份上,想让他的儿子回来尽孝,于是再次将张延寿调回中央担任左曹、太仆。
3.夏天,四月丙子日,刘询立皇子刘钦为“淮阳王”。
皇太子刘奭时年十二岁,精通《论语》和《孝经》。
太傅疏广对少傅疏受(疏广兄长之子)说:“有句话叫‘懂得满足就不会面临困辱,懂得适可而止就不会大祸临头。’
如今我们都已经做到了二千石的级别,既有高贵的地位,又有良好的名声,要是此时还不功成身退,怕是会生出是非啊!”
当天,疏广和疏受就宣称自己身体不好,无法继续任职,并向刘询提出退休的请求。
刘询同意了他们的申请,并赏赐给他们二人二十斤黄金,皇太子刘奭也加赠了五十斤黄金。
疏广、疏受退休的那天,公卿、旧交、友人都在东都门外摆酒设宴为他们举办送别仪式,给他们送行的车马络绎不绝,大概有好几百辆。
有很多路人百姓在旁边围观,大家都说:“这两位大夫真的很不错啊!”还有人为他们的离去而叹息落泪。
疏广、疏受回到老家东海郡兰陵县后,就让人把刘询赏赐的金银财宝全部拿出去变卖,卖来的钱便用来宴请族人、朋友、宾客,让大家都感受到这一份喜悦之情。
有人劝疏广应当留一些金子给自己的子孙后代,当做建功立业的资产,疏广说:“你们难道是觉得我老糊涂了,连自己的子孙都不放在心上了吗?
家里明明还有田地和宅院,我的子孙们老老实实的种地耕耘,将来也足够养活自己了,基本可以保证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如果我把金子留下,让他们觉得家里还有富余,从今往后不再努力、坐吃山空,这岂不是把孩子们给害了吗?
品德端庄、素质优良的人,钱会逐渐消磨他的心志;品行低劣、蠢笨愚钝之人,钱只不过会让他们犯的错越来越多。
再说了,钱是所有人追逐的对象,有钱人就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会招来他人的妒忌与仇怨,就算我没有什么东西能教给孩子们,但是也不愿意看到他们将来成为别人嫉恨的对象啊!
更何况这些黄金是陛下赏赐给我养老用的,我就是乐意将这份恩赐分享出去,花钱请朋友、亲人一起吃饭就是会让我开心,往后的每一天如果都能这样度过,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听完这番话,族人彻底对疏广的通透豁达心服口服。
4.颍川太守黄霸要求馆驿、邮局、乡里办事处都开始养鸡喂猪,用来救济当地的鳏夫、寡妇以及贫穷之人;随后,又立下了一些规矩,安排父老(当地有威望的老人)、师帅(当地的模范人物)、伍长通知到家家户户,主要是为了勉励大家多做好事、防备盗贼,号召人民群众种田养蚕、勤俭节约、囤积财货、种植树木、畜养家禽,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和损耗。
黄霸刚上任不久,他所立下的规矩看起来非常细碎、繁杂,然而黄霸仍然能够将这些政令顺利地推行下去。
有时,在与官员、民众相处的过程中,黄霸会在日常聊天时夹杂一些自己想知道的关键问题,以至于他对于民情、官员的工作情况都了解的非常清楚,然而官府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黄霸是何时收集的这些信息,大家都觉得他肯定有神明相帮,于是再细微的小事也不敢对黄霸有所隐瞒。
在黄霸的治理下,颍川郡的盗贼、奸党人数越来越少,因为他们在这里已经过不下去了,只好跑去别的地方。
如果有官员犯了错,黄霸一般都是先采取教育引导,希望能够将其转变到正确的思想观念上来;然而如果那人不听劝告、不接受教育,黄霸才会用法律刑罚来处理此人——
目的就是希望颍川郡中的官吏都能不受任何皮肉之苦。
许县的县丞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耳朵也听不清,负责督查许县的督邮提出免除这个县丞。
黄霸说:“许县县丞是个清廉的好官,就算他老了,也还是能够跪拜起身、迎来送往的,耳朵不好使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应当为他提供更多的帮助,而不是看人年纪大就摒弃不用,千万不能寒了这些贤人的心啊!”
有人问黄霸为什么要留着这么一个又老又耳聋的人继续管理一个县,黄霸回答:“无论是送走旧人,还是迎来新人,都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在这种新旧交替期间,就是那些心怀不轨之人钻空子的好时候,他们会趁此机会弄虚作假、谎报物资清单,从中谋取私利、盗取公家财产——
不仅人员交替要花钱,还要被这些奸人祸害一部分,这些钱归根结底都是老百姓们纳税交上来的钱啊!
况且新来的长官万一不如之前的那个,反而会让局面更加的混乱。
治理百姓、管理地方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把做得太过分的人处理掉就可以了。”
黄霸的治理风格表面上看起来很宽松,但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到底谁对谁错、谁是谁非他都相当清楚,因此官吏、百姓都十分爱戴他,颍川郡的户口每年都在稳步增加,绩效考核也总是全国第一。
于是黄霸被提拔为京兆尹。
过了不久,因为触犯了法律,黄霸连连被贬职降级;后来刘询下诏再次任命他为颍川太守,但是因为被贬,只能按照八百石的级别领取俸禄。
四年(己未,公元前62年)
1.春天,正月,刘询下诏:“年龄超过八十岁的人,除了诬陷他人、杀人、伤人以外,触犯了其他法律都不定罪。”
2.右扶风尹翁归去世。
尹翁归为官清廉,直至去世时家里都没有多余的财富。
秋天,八月,刘询下诏:“尹翁归廉洁公正,治理百姓的水平非常出色,现在我下令赏赐尹翁归的儿子一百斤黄金,用来完成每年的供奉祭祀。”
3.经过有关部门的查访,槐里人公乘(第八级爵位)周广汉(周勃的后人)等一百三十六人都是高祖开国功臣的后代,但是这些人都没有承袭相应的侯爵,于是刘询下令赏赐给他们二十斤黄金,取消他们的赋税和徭役,保证开国功臣往后世世代代都有人能供奉、祭拜。
4.八月丙寅日,卫将军·富平敬侯张安世去世。
5.前任丞相·扶阳节侯韦贤去世,他的长子太常韦弘因为在处理宗庙事宜有纰漏而下狱,于是韦贤的家人就假称,韦贤有意让二儿子·大河都尉韦玄成当继承人。
韦玄成知道韦贤的本意并不是这样,为了不违背自己父亲的意愿,只好装疯卖傻逃避此事,故意躺在床上大小便、胡言乱语、不分场合的狂笑,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
韦贤下葬之后,就要确定到底由谁继承他的爵位了,韦玄成还是整天以一副癫狂的样子示人,根本不参与爵位承袭之事。
大鸿胪把这个情况报了上去,刘询把这事交给丞相、御史去调查。
负责调查案件的丞相府办事员给韦玄成写了一封书信,说:“古时候那些人如果想要推辞爵赏,都会递交拒绝的文书,有文字留底进行佐证,才能让后人知道他的谦卑退让之风。
现在你把自己搞成这种疯疯癫癫的样子,是很丢脸的,而且你父亲的荣耀没有人能继续发扬下去,也非常可惜啊!你这种做法真的有损韦家的名声!
我这人原本没什么才能,承蒙丞相错爱选我到丞相府做事,至少我还是希望别人对我的评价能够好一点;你还是受累写一封辞让的文书交给我吧,要不然你的名望也受损,我在别人眼中也被看扁了呀!”
韦玄成的朋友侍郎章上交了一封奏疏,说:“谦虚礼让是圣明的君主最看重的品行之一,陛下应该顺从韦玄成的意思,不要逼他承袭爵位,让他能好好在家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然而丞相、御史认为韦玄成并不是真的得了精神病,便上书弹劾了他,刘询下诏拒绝了这份弹劾,还让人把韦玄成叫来见面,最后韦玄成迫不得已接受了他父亲的爵位。
刘询非常赞赏韦玄成坚持自己的原则、拥有清高的品性,便任命他为河南太守。
6.车师王乌贵逃跑到乌孙国之后,乌孙王便把乌贵留了下来。
刘询派使者谴责乌孙王,于是乌孙王就把乌贵交给汉使者,将其带回了长安。
7.汉武帝刘彻时期,在河西地区设置了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把羌人和匈奴人之间往来的通路完全隔绝了,并且把这些羌人全都从湟水附近的地区赶走。
刘询即位后,由光禄大夫义渠安国出使各个羌人部落。
先零(音“怜”)部落的大族提出:“希望能允许我们渡过湟水北部,在老百姓不种地的地方放羊放牛。”他们实际上是想和匈奴之间保持联系。
义渠安国接受了先零人的请求,并将此事做了报告。
后将军赵充国直接弹劾义渠安国作为使者不称职,竟敢擅自做出这种影响战略布局的决定。
往后羌人仗着得到了义渠安国的允许,经常贸然渡过湟水进行活动,周边的郡县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过了没多久,先零部落与其他羌种大族中的二百多人解除了往日的仇怨,互相交换人质、立下盟约,大家形成了团结一致的联盟,准备进攻大汉边境。
刘询问赵充国应该怎么办,赵充国回答说:“羌人每个部落、每个种族之中都有各自的首领。这些首领会带着自己的部落种人和其他部落相互争斗、夺取资源。
别看他们都是羌人,实际上每个部落都是一个单独的势力,大家是竞争关系,基本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正因如此,才比较容易逐个分化瓦解。
五十多年前,西部羌人想要叛乱,也是像现在这样,解除仇怨后约着一起进攻令居,和汉军抗争了五六年之后才逐渐平息下来。
再加上匈奴多次拿土地引诱羌人,想联合羌人进攻张掖郡和酒泉郡,并且许诺这些地方打下来就让给羌人居住。
之前匈奴惨败于乌孙之手时,我就怀疑他们可能在那时就已经派使者到羌人部落中通气了。
恐怕羌人要做的事情还不止这些,他们可能还要继续联结更多的部落。
应该趁他们还没有进一步采取行动的时候,做好充足的准备。”
过了一个多月,果然,羌侯狼何派出使者到匈奴借兵,打算攻打鄯善国和焞(音“屯”)煌国,断绝大汉通往西域的道路。
赵充国认为:“这个计策单靠狼何是想不出来的,肯定已经有匈奴使者到羌人部落中进行了一番煽动,而且现在先零种、䍐(音‘罕’)种、幵(音‘奸’)种羌已经解除仇怨、相互结盟了。
等到秋天,马也养肥了之后,他们估计就要在那时发起进攻。
应该先加强边境的巡逻工作,提前做好警戒防备,派使者到羌人部落说服他们不要相互解仇,阻挠他们联合侵扰大汉的计划。”
于是丞相和御史提出,让义渠安国到各个羌人部落中再次开展考察工作,把不同立场的部落分门别类的列出来,搞清楚哪些部落愿意亲附大汉,哪些部落仇视大汉,这样才好进行对各部落进行分化瓦解。
8.当时,已经连续好几年粮食大丰收,粮价低至每石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