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1091 大学宝典·青芒杯征文大赛
与向阳分手已有四年之久,再次遇见他是在二院的缴费大厅,他安静的坐在轮椅里低头摆弄着手指,我避开人群,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朝他面前走去、站定,柔声道:“向阳,好久不见。”
他缓缓的抬起头,眼底流露出一丝惊讶,但他也只是轻声应和:“小耳,你比四年前更漂亮了。”
我只是微笑的望着他没再言语。这时,有个女生面带微笑的朝他跑过来“阿阳,我拿好药了,我们快些回去吧,叔叔阿姨还等着我们开饭呢。”
“小耳,能再次遇见你我挺开心的,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就先走了。”说完,他转脸拍拍身后的女生,示意离开。
“再见,向阳。这次我真的要同你说再见了。”我小声低吟着。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我的心底还是生出了一抹失落。我苦笑着摇摇头,迈开步子朝李医生的诊疗室走去。
“李大医生,我回来了,今晚要一起共进晚餐吗?”
“小丫头,来了啊,快些坐下,我们说会话聊会天。”
“好啊,李大医生是想跟我聊些什么呢,难不成还没放弃,还打算和我继续聊感情不成?”
“小丫头别调侃我这个老实人了,说正经的,好些日子没过来,感觉如何?”
“蒽,我觉得自己的状态变得越来越好了,我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有了一些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给自己定了一些小目标,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对很多事情也都有了新的认知。”
“恭喜你脱离苦海,今晚我和小梦给你接风,她已经到了,我们赶紧走吧。”
告别李医生和小梦以后,我沿着江边缓缓的走着,脑海里浮现出下午见到向阳的情景,我不断猜想着那个女孩是他的什么人,女孩嘴里喊着叔叔阿姨那他应该是还没有成家吧,只是女朋友吧,他为什么会坐在轮椅里,他怎么满脸的疲惫,他看向我的眼神明明和当初一样充满宠溺为什么态度却如此疏离……我很想弄清楚这些,也想弄清楚当初让他不顾一切离开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虽然这个曾经把我宠上天的男人曾亲手将我推向深渊,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四年来,我没有一刻停止过爱他。
那天,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我坐在小梦的电瓶车后座,满心欢喜的要去美食节吃好吃的,正当我因为要吃到各种美食笑开了花时,向阳骑着摩托带着他的朋友和小梦打招呼,而沉迷美食的我从始至终没有留意过他一眼。去美食节回来的那天晚上,小梦拉着我,一本正经的问道:“小耳,你觉得向阳怎么样?”
“向―阳,我不认识,谁啊?怎么,你要追他吗?”
“就下午啊,我们一起去美食节的路上骑摩托和我打招呼的那个男生,你还有印象吗?”
“噢~,我想起来了,他不是我们楼下理科班的小混混吗,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不过,你还是少招惹他比较好,他不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吗。”
“小耳,我没有要追他。是你。今天大课间向阳找我了,他很认真的告诉我,说他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生,他觉得你很特别,和他认识的所有女生都不一样,他想要追你。你……你是……怎么想的?”
“我你还不知道吗,我对感情的事一窍不通,所以啊,高中剩下的两年里,我也只想跟我最好的朋友小梦在一起吃吃玩玩再努力考个不错的大学就好了,不想谈感情。我知道你接下来肯定要长篇大论的说我,可是呀,我对他真的没什么感觉,我都不认识他,说这些都太早了,小梦我们不说他了,一切都随缘就好了,我们赶紧回家吧,不然父母该担心了。”
蒽,就这样我最信任的好友在当晚就把我卖了。
从那以后,向阳每节课下课都会来我们班门口找人聊天打闹,为了躲他我课间便不再怎么出教室。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就是和同桌在说话,偶尔不得已需要走出教室的时候,向阳都会停下手边的动作,安安静静的注视着我从他身边走过,我们班的男生也都在对他使眼色,你一言我一语的起哄。我向来是个脸皮子很薄的人,见到他们这样我总是会一脸通红的跑掉。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向阳真的很神奇,我爱赖床,常常来不及吃早饭就急急忙忙的赶去教室上早课,向阳每次都会在我没有吃早饭的那一天让别人拿来早餐给我,每次感冒发热他都会提来一包药,每次姨妈来肚子痛的时候他总是会送上一杯红糖水,下晚自习一个人回家要经过一条没有路灯的巷子时他总是距离我不远不近的距离……
后来的日子里我才明白,他每天都会买两份早饭,他每天都会跟小梦打听我的情况,他每节课下课虽然是在和别人打闹但视线却从未从我身上离开,我每次感冒发热就会不停的流鼻涕一下课就要睡觉,每次姨妈来我都会面色发白眉头紧锁……他知道我的每一个小习惯,他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比我自己还要爱惜我自己,他会偷偷的买很多水果送给我身边人,然后让她们假装是自己的东西带我一起分享,偷偷的为我画考试重点,为我整理重要的公式典型的例题……
这两年以来,我从当初的反感到现在已经习惯了他在我身边,那时候的我自己都没有发觉向阳这个名字已经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在高考倒计时一百天里,每当我困意来袭,不想听课时,只要想到他就会嘴角上扬,立马精神抖擞。我想要和他去同一个大学是支撑我坚持到最后的动力。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向阳半开玩笑的对我说:“小耳,上了大学以后我可能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一直陪在你身边了,我不会再像高中一样总是缠着你了,我会试着慢慢的放下你。”
我凝视着他的双眸,认真且坚定:“你知道吗,我向来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很多事喜欢放在心里,不喜欢依赖别人,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有些孤僻,不可否认我曾真的很讨厌你,讨厌你打破我平静的生活,我从一开始就给你留下了我很讨厌你的印象,才会让你误以为我对你从未动过心,可不会表达、会将自己情绪隐藏的很好的我却一直忘了告诉你,向阳,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我喜欢你死皮赖脸的缠着我,喜欢你阳光般的笑容,喜欢你打篮球时痞痞的模样,喜欢你学习时认真思考的模样……”
向阳呆呆的望着我,良久才吐出一句话:“小耳,你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你觉得是假的那就是假的好了。”我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转身跑掉。
向阳追上我,将我揽在怀里,他的双臂很用力,很用力。
整个暑假我和向阳几乎每天都会见面,我们一起吃好吃的一起玩好玩的。转眼间,大一新生报道的时间到了,而我和向阳当然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在迎新晚会结束以后,我和他在操场散步,我认真的问他:“向阳,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当初为什么没有放弃我?”
他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宠溺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当时看到坐在车后坐的你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女生和我认识的那些女生都不一样,你,很特别。后来想要追你,你竟然不同意,一开始有些挫败感,一般都是女生主动追我,我第一次追一个女生,对方还不同意,所以更想要追到你。在追你的过程中,我发觉自己越来越在意你的一举一动,喜欢看你脸红害羞的跑掉,喜欢你安安静静的样子,喜欢你和同学打闹时开怀的笑容……你给我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一种我寻找了很久很久的感觉,那是别人给不了我的安定感。”
缓缓他继续开口说道:“我初中的时候爸妈离婚了,不久我妈嫁给了别人,我爸也有了新生活,他们除了给我钱以外都不管我,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我开始抽烟喝酒打架早恋,可我妈从没来看过我一眼,我爸知道了什么都不会说只会对我一顿打,有次过生日我很想和爸妈一起吃个饭,我早早的给他们打了电话让他们回来一起吃个饭,可他们都只顾着自己,只顾着自己谈恋爱,一句生日祝福都没给过我,那天我喝酒喝到胃出血,还是同学来家里找我发现不对劲叫了救护车。”
我听到他说这些,心里莫名的一疼,我从未真正的了解过他,我一直以为他是个玩弄感情的人,跟他在一起我充满了不安,一直以来他都笑的太灿烂以至于我忽略了他心中的伤,这次他第一次对我敞开心扉说出这些话,我伸出手去牵他的手,拉着他在操场上一圈一圈的走着,这是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他只是一直傻傻的笑任由我牵着他走。
他每次没课或者下课比我早的时候都会提前去食堂提前打好菜占好位子,是不是给我添点感冒药、退烧片,带我逛遍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在我遇到困难时他总是推掉一切事情过来陪着我。印象最深的是,有天我扁桃体有些不舒服,推了和他的晚饭,过了十分钟,他打电话给我让我下楼,给了我一盒西瓜霜含片和一份饭,叮嘱我赶紧上楼休息,到后半夜的时候我喉咙疼的厉害,喝口水都如同刀割,我爬下床一个人蹲在阳台上哭,室友听到了我的哭声给他打了电话,他着急忙慌的跑来宿舍央求了阿姨好半天,阿姨才同意他进去带我去医院,我们的学校在郊区,外面有下着雪,门口一辆出租车也没有,他就那样背着我一步一步的朝医院走去,我记得那晚他背着我整整走了三个小时才到医院。那次喉炎整整挂了九天的吊瓶,这九天里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我的换洗衣服都是他洗的,我咽不下饭馒头之类的,只能勉强吃些流食,他就趁我睡着的时候,找到DIY的地方,帮我煮粥,那九天里为了照顾我他明显的瘦了,我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他以为我喉咙还很疼,他很自责说没有照顾好我,其实他不知道,我哭不是因为我疼,是因为他把我照顾的太好了,将我视若生命。
我们在一起的三年多的时间里很少有过什么争吵,偶尔一次他也从不会对我发脾气,总是先将我送回宿舍然后自己找个地方偷偷抽根烟调节好情绪以后再来跟我道歉。我们每一天都过的很甜蜜。
直到大四下半学期的有一天,他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神态跟我说:“小耳,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我有话跟你说。”我隐隐不安起来,却还是跟着他一起去了一片僻静的树林。
“小耳,我不想继续这样爱你了,我累了,我们都要毕业了,我不想每天工作之余还得不停的照顾你,我需要的是个贤妻良母,我可以和你谈恋爱,但结婚不行。我已经答应家里的相亲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向阳,你是在开玩笑对不对,我们明明那么相爱,今天不是愚人节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小耳,我是认真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真的不合适,我是不可能和你这样的人结婚的,现在分开正好,如果再和你继续下去,只是耽误彼此的时间,我们不如好聚好散,我趁现在还能多挑挑,得找个贤妻良母的人结婚不是?”
“向阳,我们不分手好不好,我可以去学做菜,也不在偷懒不做家务,我会学着做个贤妻良母,努力做个好妻子的。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小耳,从一开始我不过就想征服你而已,我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我不过是自尊心在作祟,和你在一起久了,我越来越发觉你是个好女孩,我不忍心伤害你,所以一直没有说分手,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说不喜欢是假的,我对你也仅仅只有喜欢,没有爱,可我要相亲的那个人是我的初恋,我想我必须要和你分手。”说完,他决绝的转身离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宿舍里的,开始的几个星期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吃不下东西,我一直不停的给他打电话,但他从来没有接过。是不是不爱了以后都会这样狠心,向阳明明先招惹我的是你,为什么最先离开的也是你,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不,我不相信,我们这么多年都是假的。
我跟实习公司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回家去找向阳,记得那天的天空很蓝,我坐在我们每次见面的快餐店里低头喝着碧螺春,我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呀,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没变,喜欢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我,喜欢撒娇,知道这样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她们还说些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我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看到坐在拐角里的一对男女在深情拥吻着。向阳,你果真不爱我,从始至终。
在刚分手的两年里,我变得越来越封闭,越来越爱钻牛角尖,越来越颓废,做什么都很麻木,一点都提不起兴趣,整个人向被掏空了一样毫无生气,身体也越来越差,三天两头生个小病,直到有一次,我因为厌食昏倒在公司,爸妈让我辞了工作回家休养,爸妈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不对,她们开始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就这样我进行了为期一年的心里辅导,这一年里李医生经常带我去医院到处转,我看到今天有个18岁的小女孩因为尿毒症去世了,明天有个23岁的小伙子癌症去世了,后天有个在家里睡觉的老人因开取暖器浑身烧焦还没送到抢救室就死亡了,我默默的听着看着,后来我开始能够慢慢的去思考,想要去思考,思考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思考着离开了他我当真要这样浑浑噩噩一辈子,一直以来我都把他当成了精神支柱却忘记了自己才是自己的精神支柱。在医院的一年里,我看到了生命的脆弱,我开始珍惜生命,开始好好生活,开始好好的对待自己,重新开始热爱这个世界。
直到和向阳再次相遇,我才发现只要他一出现还是会搅乱我的心,也许没有和他的这次相遇我会找爱我的人一起好好的生活下去,可我们就是这么遇见了。
临走前,去医院和李医生告别,谢谢他一直以来的帮助,当我经过化疗室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清楚的知道那是向阳。我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化疗室门口的女生,缓缓开口:“向阳他,他这几年都在进行化疗?”
女孩点点头。“你是小耳吧,有些话我很早就想找你谈谈了,可向阳一直不让。”停了一会又说道:“向阳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检查出是肺癌,他不想拖累你,所以跟你分手了,后来他听说你不死心回来找他,所以他找我演了那出戏逼你离开,他一直都有在打听你的事,知道你这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也常常会念叨着如果当初不是坚决的和你分手你会不会更快乐,上次见到你,我问他既然她过的这么差劲为什么不把你找回来,他说也许一年前见到你会把你找回来可现在你已经重新开始了,他不想再一次打破你平静的生活……”
女生接下来说什么我已经不知道了,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我只想赶紧见到向阳,只想赶紧见到他,医生推他出来的那一刻我扑进他的怀里,小声抽泣着:“你知不知道这四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的生活我生不如死,你知不知道我只有在你身边才能更好的生活,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已经变成了贤妻良母,你知不知道分手后的四年级我没有一刻停止过爱你,你知不知道现在我重新振作起来但还是会时常想起你,你知不知道没有人能比你更爱我了,你真的忍心放任别人照顾我吗?你真的舍得看着我这样继续下去吗?”
向阳没有开口,只是一直不停的轻轻拍打着我的背,眉头紧锁。
“向阳,不管结果如何,都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好吗?”
“小耳,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你何必那么固执呢?”
我的眼泪不停的落下,四年以来我做过的最多的事就是哭,向阳就这样看着我。
很久很久,我抬起头问他:“向阳,你还爱我吗?”
向阳一直沉默着没再说话。
我微笑的望着他:“向阳,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四年前是这样,四年后仍是。”
我看着向阳缓缓的点头,我高兴的扑进他的怀里,感受着属于他的气息。这个扑进这个怀抱很久很久了,今天终于让我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