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不知不觉的变化。从起初的向往一段亲密关系,到现在的疑惧一段亲密关系。
很多时候,我认为自己很难看透亲密者的本质,像一片海把贝壳、海星、潮蟹这些漂亮东西带给你,可是你猜不透海底更深更死寂的幽暗处有什么,是一座金光闪闪的宝藏宫殿,还是恐怖的食人怪鱼,当你触及大海的核心,它会亲吻你,还是反过来将你吞噬。
我无法保证自己绝不看错人,绝不被幻象糊弄,绝对清醒,绝对理智。我曾经交付信任,但后来这种信任却在受伤害的时候成为了别人的笑柄,笑你天真,笑你拙笨,笑你把欺骗当真诚。
虽然如此,我却也不是一个完美受害者。就像你蒙着眼睛走过一条独木桥,如果你掉下去,有人会怪你为什么不往左挪一点,不往右偏一些,怪你迈的步子不够谨小慎微。就像你和他都握着刀,你从来没有对他挥舞过,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刺伤了你,但是有人会觉得,你未必清白,因为你也准备反击他啊,当你想让他付出代价,就代表你也并没有那么爱他,既然不爱,那么分开了,你就更加没有痛苦的必要。
我的意思是,当我察觉到痛的时候,这种痛却变成了一种很“心虚”的感受,像做错事的小孩,我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不配喊疼,我的伤心和失望是不是荒谬的,不正确的?
可是血是真的,那条触目惊心的创痕也是真的。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处在内耗中,当我难过时,我排斥自己的难过,我流泪时,我厌恶自己的眼泪。后来我试图将这种痛苦合理化,我觉得我应该恨他,对,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我就是这份感情上的最大受害者。我否认过去的全部情感,可这却并没有让我好受一点,只是又把我推到了另一个极端。
我被这种无法与人诉说的混乱矛盾折磨着。那时我不明白,对过去的纠结,对自我的盘诘苛难,于当下的伤势毫无帮助,就像你大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某样东西磕出了一片淤青,你需要的并非是一味地追本穷源,陷入原因论的怪圈,而是一盒棉签,一瓶药酒。
你不需要为那些痛苦去说服别人和自己达到共识,不需要为此感到自责、可耻,不需要为你的伤痛正名。直面自己的感受,理解你的人他会理解你。
尽管如此,现在的我还是没能够完全与自己和解,这段亲密关系给我带来的余震仍未平息,我走得战战兢兢的,看所有人都危险。我害怕在幸福最高潮的时候,其实是被推到了命运的浪尖上,也害怕好不容易选了一小块看起来温良平静的海面,却发现是更加凶险的离岸流。
我好怕再受伤。
我现在只想像一只小兽一样,回到山洞里舔舐皮毛。也许以后会有一个人让我卸下防备,也许不会,但这都不再重要。我已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