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的一次海上航行,我正在午休。正当我睡的迷迷糊糊地时候,一位同事跑过来跟我说:“教导员,出大事了,某某(战士)的家里来电话,说他的妈妈突发意外去世了。这大海上执行着任务,靠也靠不着码头,怎么办啊!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崩溃的,你说这思想工作咋做?!”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穿好作训服,脑子里盘算着怎么和这个战士沟通的事情。我不可能命令他放下小家,因为我们在执行任务。一般的劝慰肯定也是苍白的,自古忠孝两难全的道理都懂,但是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总归还是一个坎儿。如果作为军官的身份表示同情,实在是不够分量,很可能还给人一种施舍的感觉。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普通的战友加兄长。
于是,我第一时间跑到发电站,望了一圈儿没看到人。我扭头问了下他的班长,班长向配电屏后努了努嘴。我绕道配电屏后面,只见他抱膝坐在地上,两只红红的眼睛呆滞地望着空空的舱壁。我轻轻地喊了声他的名字,见我过来了,他还是礼节性地站起来,冲我叫了声“教导员”。我礼节性地冲他摆了摆手,然后自己就陷入了停顿。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看着悲伤的战士,想到他刚刚失去母亲,仿佛自己身上也有一块伤口在隐隐作痛。这种感同身受的情绪,让我这个战友和兄长眼眶不自禁地湿润潮红了。“你的事情,我知道了……”然后我便陷入了沉默。他看着我,反倒好像开始安慰:“教导员,你不用担心我,我明白。我已经想好了,一靠码头我就休假,没事儿。”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说了一句话:“靠码头把休假单填好给我你就走,后面的事情交给我来办。还有,在海上,我房间的门随时向你敞开。”和他确认过了眼神后,我转身就走了。不是我不想留,我是怕这种留会变成一种施舍,反倒给他压力。
后来,船一靠岸他就回家了,我们自然顺利地完成了任务。一路上,没有谁比他更煎熬,但是真正的同情会缓解它,至少还有那么一些人真的关心我、担心我,为了这份关心和担心,人多少会增加一点力量。
同情不是施舍,因为同情是不需要拿别的东西来交换的。施舍也不是同情,因为施舍是消费别人的痛苦以满足自己的需求。
同情轻微但无价,施舍虽贵却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