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原创作者:翅膀不对称的鸟
“你好,我到了,你在哪儿呢?”晓薇发了条短信给胡成。
......
没有人回复,晓薇又发了一条,还是没有回复。
晓薇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是晚上11:30了,末班公交车都已经没了。“怕是回程也早开进公交车场了”,晓薇心想,只有走回家了,她不禁叹了口气。
晓薇抬头望着西站立交桥,想着怎么从桥下穿到西昌路上,由于桥身连接昆瑞路和西昌路,又横跨着环城西路和一二一大街,如果不熟悉,就会很容易走错路。她辨明了方向顺着人行道往桥下走去,除了来往的车辆,行人已经不多了,偶尔几辆电动车、摩托车穿过她身边,她也神经紧张地随即捂紧手腕上的包。
她不禁苦笑了一下,包里明明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破手机,一把钥匙,还有一张揉得邹巴巴的地图,真的也找不出值得被抢的东西了,尽管这样,晓薇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刚来这座城市没多久,包就被偷了,那一次让她一无所有。
工作很难找,有一搭没一搭的做着,上午去面试了3家企业,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晓薇到了西昌路,感觉安全了一些后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人联系她,胡成也没有。
今天下午去书店看书打发时间,书店打烊了才走出书店,胡成的一条短信闪出来:“在哪儿呢?”晓薇回复说:“在新华书店,准备回家了。”胡成是一家小公司的老板,一次面试的时候认识的,他问了晓薇的学历,在得知初中没毕业后,胡成沉默了,晓薇知趣地退出了胡成的办公室。
但奇怪的是,接下来的几天,胡成经常联系她,要么是嘘寒问暖要么就是想请吃饭,刚开始晓薇只是礼貌的回复,并婉言谢绝了他的邀请。“你愿意飞上枝头做凤凰吗?”一次通话时胡成突然问道,晓薇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愿意。”凭什么呀?才见过一面就这么问,电视上说这种人都是骗人的。晓薇很紧张地想。但无论如何,胡成还是很真诚地说,他可以出钱让她去学电脑,以后可以在公司让她做行政。她明白,如果自己不努力提升自己,在陌生的城市里是很难站稳脚跟的。
胡成问她身上还有钱用吗,晓薇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仅存的那最后一点自尊,回复说还够用几天。“你过来西站立交桥,我拿给你,借给你的,以后你有了再还我,你快点过来就是了。”胡成说。
事实是,此刻比夜风更让人觉得透凉的就是人心了。
晓薇到了“潘家湾”97路公交车起始站,潘家湾→杨家地,是她经常坐的一趟公交车,终点站就在她住的房子楼下。平时人头攒动的站台,现在只有一根电线杆杵在那儿——一个永远都不会上车的乘客。晓薇看向西昌路的尽头,犹豫着,直走的话可到滇池路,那是她经常走的一条最熟悉不过的路了,可是这条西昌路实在太长了,它沿路分别向两旁叉出了新闻路、金碧路、安康路和气象路最后止于滇池路,即使到了滇池路离家也还有一半的路程,因为滇池路同样漫长,一想到这些,她不禁踟蹰起来。那如果沿着97这条公交路线走的话,可以缩短一两公里的路程,“也有八九公里呢”晓薇暗想,加上走的都是些偏僻的地方,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最要命的是她对这条路并不熟,如何是好?
此时已近午夜了,晓薇并无半点睡意,只想尽可能快的回到家,回到那个5平方米的出租房内。实际上没有花太长时间纠结,她就做了决定,尽管有些冒险,但她别无选择。
入夜的路灯打到她那件杏黄色毛衣上,颜色显得更深了,黑色的直筒裤长到已经被鞋子踩出了内翻卷边。粉色的布艺手挽包上,一朵大大的薄纱蝴蝶停在那里,似已无力再翩翩飞舞了,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包,20元钱在一家打折店买的。她把手机放进包里,拉上拉链,坚定地朝右边的新闻路拐进去,两旁茂盛的枝叶缠绕着路灯,只有零星的微光照在地上、落在她的身上,摇曳出一个瘦瘦长长的影子,随着她的脚步晃动着、摇摆着,她的身影也被树荫半遮半掩地,一会儿明亮,一会儿黯淡,像一场舞台剧,出场、谢幕交替进行着,只不过,这场剧只有她一个演员。她注意着脚下坑坑洼洼破旧的柏油路面,快步向前走着,想快点到家。一个人走路的好处就是你不用顾及他人的速度,可以迈开大步向前冲。
是她走太快错过了站台吗?她反复打量着身边的路标和商店,努力回忆着平时做公交车经过这里时的标志,商店都已关了门,路牌上的字也看不清。这条路上的站台都比较简单,仅仅在路边竖起一块不起眼的公交线路指示牌。不像大路上,凸起的地面搭起一排走廊一样的候车凉亭,长度足够容纳两三辆公交车同时进站。她终于看到前面不远的站台了,她快速在指示牌上搜寻着熟悉的97,“西坝”站赫然跳入眼帘,下一站是“西华北路”,是的,没走错,她暗自高兴起来。
她知道过了航运码头,前面就是五家堆、南诏苑...离家就不远了,想到这儿,她加快了脚步,同时也注意着街上零星的行人,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后面会不会有人在跟着她。前几天看报纸,说有个14岁的女孩晚上11点钟回家,在距家5分钟路程的地方被一辆面包车强行拖走,几天后在河边发现了尸体,被几个人轮奸后又杀害。想到这儿,晓薇扭头仔细观察是否有汽车行驶到附近时踩刹车了呢?
也许她长的比较安全,所以直到她看到卫生学校的门牌,也没有发现可疑车辆。晓薇看着右手边的大观河,大观楼和西华园就在附近了。每年冬季,成群的海鸥从西伯利亚飞来这里过冬,每天都会有大量人群前来喂海鸥。爸爸妈妈带着孩子,老人带着孙子,情侣携伴而来,只要手中举着面包,海鸥就会自动飞来取食,甚至你捏一块面包往空中一抛,海鸥一个俯冲就能准确地接住,真是让人看呆眼。很多人拿着相机只为能拍到这惊奇的一瞬间。每次晓薇只是看着,也觉得幸福了,因为她看到的那些人都是幸福的。
晓薇已看不清此刻是否还有贪玩的海鸥在彩云深处飞翔,即便看不见海鸥,但想想也能缓解她此时的紧张感。不过,现在她发现不光是海鸥看不见。周围的房屋、身后的汽车、路旁的路灯、脚下的路...统统都看不见了,她伸开手掌在眼前晃动了几下,眼前一团漆黑,连一个剪影也看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怕就是这样了。很显然,这里没有路灯,距前面的村子还有一段路程,她定定地盯着周围,使劲儿地想在黑暗中找到一丝亮光,或者一个建筑的影子,可是她仿佛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脚下的路这时似乎也不平起来,她不敢往前走,只能慢慢地挪动着脚往前蹭,时不时地用胳膊向前探着路,如果此刻有人看见必定联想到鬼子进村。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瞎子一样,只知道这条路大约两米五不到三米的样子,右手边就是大观河,如果稍不注意,就会滑进河里。她不会游泳,掉下去淹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明天大概报纸上就会出现“大观河出现无名女尸,是意外还是自杀?”这类惊悚的标题了。她站住脚,比起黑暗,黑暗中的声音会更让人害怕。她走几步就停下来竖起耳朵听听,前面是不是有人过来?后面会不会有人跟着?面对着心中的矛盾和恐惧,她很想淡然却也纠结,她害怕只有她一人,可是,如果此时周围有人,她会更害怕。
她想起到这里的第一天,刚下火车等同学的时候,有两个四五十岁模样的阿姨不停地跟她搭话,可她一句也没听懂,毕竟南北方语系有很大的差异,更何况这是位于中国西南部地区,一个被称为“春城”的边陲城市,。她礼貌的回应:“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接着,一句带有戏谑嘲弄又清晰的话飘入耳中:“骂她......骂她就听懂了......”。那是其中一个阿姨跟另一个阿姨说的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她,晓薇惊讶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听不懂这里的人讲话,觉得着装也奇怪。据说中国五十六个民族,这里就有26个。这两个阿姨是哪个民族她看不出来。晓薇悻悻地扭头看向街道,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找到一些她熟悉的影子。
火车站出站口的这条街并不宽,刚出站的人们拉着行李箱很明确自己的方向,要么很熟悉地招手打一辆出租车,要么穿过马路这边来坐公交车,也有的是被前来接站的人欢喜地迎上前,一边帮忙拿包一边搂着肩膀,很快一闪,就被这人海茫茫吞噬了。再往前走,就是火车站站前广场,一座铜牛的雕塑安置在广场中间,应该是个标志性的建筑。铜牛低着头弓起背,前蹄稍作弯曲紧抓地面,好似西班牙斗牛赛场上等待奔跑的斗牛,做好预备姿势,就等着号角吹响的刹那,就冲破护栏,勇敢无畏地往前冲,也象征着这座城市的人民勤劳和不服输的精神吧。和铜牛相对着的是一条笔直宽阔的大路,是贯穿这座城市从南到北的一条很重要的交通要道——北京路。路两旁各种商店、酒店、旅行社、小饭馆比比皆是,隔不多远,就会有人站在门口拍着手,吆喝着招揽生意,热闹非凡。附近有一座非常高的大楼,顶楼上嵌着几个大字“嘉华广场酒店”,她顺着那几个大字看到旁边有一个大约3米高正方形的广告牌,一个方便面的广告,她眼睛一亮,那是今麦郎弹面,代言人是张卫健。他笑眼咪咪地看着街上的一切行人和车辆,也仿佛在看着她。那熟悉的笑容,清澈的眼神,似乎在说:“嗨,你来啦”,她抬眼也看着张卫健,笑了,眼睛含着泪,这是她在这个城市,遇到的第一个熟悉的人。
此时,她同样想在这黑暗中搜寻着记忆中的熟悉,虽然看不见,但她努力回忆着这段路。路两旁载满了柳树,树身不高,即使在白天,这条路上行人也不多。翠绿的嫩枝垂在路两旁,形成一条天然的绿色通道,很是脱俗幽静。是她最喜欢的一段风景。没想到白天最迷人的景色,到了晚上却是如此地让人恐惧。她使劲睁大眼睛看着前方,偏着头,屏住呼吸,听着除了她微弱的脚步声之外的任何响动。晓薇估算着自己走过的时间,想着应该还有不远就可以进五家堆村了。这时,眼前的黑暗被突然挪去,她走到一个转弯处,一个路灯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似一盏点着蜡烛的灯笼,柔和又昏黄的光芒仅能照亮周围几米的范围,在这和谐的黑暗中,是那么的不协调,就像一幅挂满星空的画中一道阳光闪过,耀眼却略显突兀。在黑暗中,没有人能看到她,她就还是安全的。可如果她站在这灯下,那她就是黑暗中最易被发现和攻击的目标了。尽管如此,晓薇仍没停下脚步,在即将走过这几米之光时,她用不易被人觉察的速度步履如飞。
进村了,晓薇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放。她惊奇地发现,路旁居然还有一家修理摩托车的店铺开着门。一个男人叼着香烟,手里拎着啤酒,嘴里嘟囔着什么从一个门里跨出来走进铺子。里面还有一个人,俩人聊着天喝着酒。晓薇调整了一下呼吸,甩了甩刚才因为紧张而僵硬的四肢,大踏步直视前方,坚定又自然地从店铺门前走过,仿佛她就是这里的居民一样。
出村口有一面高高的墙,这面墙出奇的高,墙体跟巨型波浪似的时而凹陷时而涌出。这里依然没有任何灯光,但不知何时,月亮却悄悄地扒开云层,露出洁白纯净的笑脸。纤细又修长的身影,温柔地把这面墙照的像被一阵风吹过布满涟漪的湖面,梦幻又朦胧。晓薇用手抚摸着湖面的缕缕涟漪,沉醉中又带着欢愉。
但愿黎明不要来临,这样就不用去面对明天的烦恼了。晓薇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明天的面试了,她的双腿已经又酸又麻,脚却是热血沸腾。挽着包的胳膊已经承受不住包的重量了,只好用手提着。到了滇池路上,两排整齐明亮的路灯齐刷刷地立在路旁。虽是凌晨1点半了,这条大路上仍然会不时地驶过几辆汽车,给这个冷清孤寂的夜晚增添了些许活力。
穿过滇池路进入了这个位于南三环边上的城中村——杨家地。村中的大排档还在营业,烧烤的浓烟夹杂着人的喊叫和碰杯声回荡在这夜空中,忽远忽近又忽大忽小。晓薇捂着鼻子干咳了几声,肚子此刻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前面紧挨着一大片空地有一幢房子,一楼还亮着灯,门虚掩着,前台的人躺在沙发上等待着夜归的客人。晓薇知道那是一间旅馆。二、五、六层改装成旅社,三四层租给长租客,而其中,有一间就是属于她的暂息之所!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那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