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鹄眉头紧锁,一脸迷茫,盯着这只在她跟前说着让她不明所以的话的灰雀朔月。
朔月抬眼,幽幽问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从灵界来到这里?又是从什么时候起进驻在你现在这个人类小女孩身体里的?我们作为灵,和这个世界的人的身体融合程度,绝对不可能达到像你这样的程度。人类的身体非常复杂,如果被我们灵的意识占据,则会出现两种结果,一种是我们灵的能力足够强大,能够压制住人类意识并且让人类的意识实现短暂休克,但是在短暂休克后,人类的意识会再度被激活,并与我们灵的意识产生对抗,所以,就算灵能够占据人类的大脑和意识,其在人类躯体内的这段过程,自身也会无时无刻受到因互相排斥所产生的电击般的痛苦,所以灵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的条件下极为顺畅的操纵人类身体;另一种情况则是我们灵,会在人类的身体中,被他们自身的免疫系统摧毁到分崩离析,以致于我们灵最后的意识也将不复存在。两种情况,对于灵来说,都是极其凶险的,但凡任何一个因各种原因闯入到这个人类世界的灵,都绝对不会冒险傻到去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你的情况,却极为特殊,自我嗅到你作为灵的气息,并救下你的那日起,就已经对你非常好奇。”
白鹄仍然一脸迷茫地盯着他一脸严肃地说着那些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内容,白鹄心想,他除了个头大之外,确实并不像她的其它鸟朋友那样正常。可能是在鸟类里面也有“精神病患者”吧。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着他冠上被雨点打湿有些乱糟糟的羽毛,伸手往他头上摸了摸,把他那翘起的绒毛给捋平了。
朔月正半眯着眼睛滔滔不绝,此时突然一个激灵,扭头往她的手上猛地就是一啄,大声怒斥道:“你这愚昧无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不点,本长老的头,也是你能随便摸的吗?本长老跟你讲这些事情,你非但不专心听着,还对我这等放肆,你这个小不点儿是觉得我讲的话都是放屁吗?”
白鹄被他这猛地一啄连忙缩手,疼得叫了一声。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了几下敲门声和她养父白晟的声音,“小白,怎么了?爸爸听到你刚在叫?是伤口又疼了吗?”
白鹄连忙一边下意识地一把抓起了桌子上的灰雀,用她那缠着绷带的胳膊将他藏在了怀中,然后又以迅雷之势跳上了床,把朔月盖在了空调被下,一边大声回应着卧室门外正在敲门的父亲,“爸,没事儿,我刚不小心腿被桌角磕了一下,没事儿的。”
“疼不疼啊?需不需要爸爸叫妈妈去你房间给你看看?”
“啊?不用了爸,现在不疼了,我这就准备睡觉了,爸爸晚安。”
“哦……那好吧,你早点儿休息。有什么事儿就叫我们。”
“好的爸。”
此时被白鹄藏在被子下面的朔月,正一个劲儿地试图从被子缝隙处飞出来,并又发出了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时正准备回房间的白父,也好像是听到了从她房间里传出来的叽叽喳喳的鸟叫,于是又十分疑惑地折了回来,再次敲了敲白鹄卧室门。白鹄赶紧对着朔月一副一脸拜托的表情,让朔月现在能够暂时闭嘴。
“小白,爸爸好像听到你的屋子里有鸟叫声,是怎么回事呀?”
“哦爸,我正在手机上看视频呢,可能是声音放得大声了些,我这就关手机了。您去睡吧爸,不用担心我了。”
“那你早点儿休息哦,不要熬夜,熬夜对你伤口康复不好。”
“好的,那我关灯睡觉了。”这正说着,白鹄便把床头柜上的台灯灯光拧灭了,屋内瞬间黑了下来,只有窗户处投射进来几束昏暗的月光。
白鹄这才竖着耳朵听到了白父回到了他们的房间,合上了他们卧室门的声音。
她舒了口气。
此时被压在被子底下的朔月终于从被子口钻了出来,露出一副骂骂咧咧的样子,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抱怨道:“臭丫头,你把本长老压在这被子底下,都快把我闷死了!你是不是放屁了,被子里面为什么这么臭!快熏死我了!想我堂堂灰羽族四长老朔月,居然会沦落到此等地步!这要是被我那些族人知道,可不得笑死我!”
“啊?你才放屁了呢!你知不知道刚刚要不是我,你差点儿就被我爸发现了!”白鹄压低了声音,对着此刻站在她膝盖之上的灰雀朔月说道。
“我堂堂灰羽族四长老朔月,难道还会怕一个没长翅膀的区区人类不成?”
“行行行,你是长老,你是天下最厉害的麻雀。谢谢你救了我,以后你要是饿了,就飞到我家来找我,你想吃什么好吃的都成,不过现在我真的有些困了,您能先让我睡觉了吗?”白鹄说完打了个哈欠。她倒是见过挺多爱吹牛皮、聊天的小鸟,不过这只麻雀编故事和吹牛的功力真是远胜它的同类。
“小!不!点!”朔月看着她哈欠连天把他不放眼里的样子,突然发起了怒,扇动着翅膀直接就落在了她头顶上方开始扯她的头发,啄她的头。因怕惊醒家人,她只得压低了本将呼之欲出的哎哟声,把头藏在了枕头底下,谁料那灰雀便直接开始啄她的脖子和她露在外面的手。她不得不连连道歉,坐起了身,双手合十,一脸祈求道,“朔月大哥,我求求你了,您就让我睡觉吧,我这马上就要中考了,明天还得早起复习呢。你要是还想吃什么东西,你告诉我,我明天就去让我弟给你买来。”
“小不点,本长老本想好好问你,你却不识好歹,老是当我说话是放屁。这仅仅是对你的一点儿小小的惩罚罢了。”
白鹄一脸疲倦地坐了起来,伸手又把台灯光调亮了些,说,“好吧,朔月长老,我错了还不行吗?您要说什么,我都听着呢。”
白鹄于眼神迷蒙中突然看见眼前这只灰雀如墨色般漆黑的双瞳再次变得犀利起来,他问道,“我刚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我且再问你一遍,你……是怎么从灵界来到这里的?又是从何时起进驻在这个人类小女孩身上的?”
白鹄听完,愣了愣,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么跟您说吧,我真的不知道您说的灵界是什么地方,我也并不知道灵界在哪儿。我是从我那位从未见过一面的母亲肚子里面出来的,至于我的亲身母亲姓甚名谁,住在哪里,当初又为什么要把刚出生的我抛弃在湖边,我是真的真的都不知道。我从小就是被孤儿院的庞院长收留的。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问问枫山路的那些鸟儿们,他们都是知道我的。嗯……还有,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个‘人类小女孩身上’?我真的不懂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这个问题就好像是问我,我为什么会在我自己身上?我当然是在我自己身上了,我从生下来起,从有了认知能力起,我的思想、行为就一直是属于我自己的了,我也是这么活了十五年的。”
灰雀朔月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双瞳,听着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他的一双眼睛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墨色湖水,似乎一旦和他对视,自己想要隐藏的所有一切秘密,都将被这双眼睛窥探得一览无遗。
他们对视良久,朔月才缓缓发出一声稍微有些嘶哑的声音,“好吧,我就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小不点你可知道,你的这具身体,其实并不属于你?这只是一个人类小女孩的身体,而正在跟我说话的你,其实是有着灵界气息的灵。虽然你作为灵的气息已快和这个人类小女孩的气息融为一体了,不是这么容易能够觉察得到了,但是,毕竟人和灵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能量光晕,是截然不同的,这一点就算如何隐瞒,也难以逃过我的眼睛。”
“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的身体并不属于我?”白鹄怔怔问道。
“意思就是,你只是占据着这个人类小女孩的身体,而且不知道何种原因,这个人类小女孩的身体和她本来的意识,其实并没有排斥你,反倒,她的意识,似乎早就和你的秉性、你的习惯、你的精神力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以致于你以为,你就是她,而她也以为,她就是你。这也正是我所好奇的地方。除非自她诞生之日起你们就是一体的,否则,你绝不可能,能够在她体内待这么久的时间。”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白鹄重复着朔月刚刚说的这句话,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里面好似有酥酥麻麻的电流穿过,以致于刚刚还很困的意识,现在却突然因为这股穿梭在身体内的短暂电流而清醒了过来。
“这怎么可能呢?”白鹄眼中带着疑惑问道。
“小不点,你可知,那日那两条失心疯的野狗,为什么会袭击你的弟弟?”朔月问道。
白鹄紧锁双眉,摇了摇头。
朔月看着她,说道,“那是因为,你弟弟的身上,有你作为一个灵的气味。而那两只野狗之所以会突然发狂似地伤人,是因为它们的身体里,被两个闯入了这个世界的暗灵所附。暗灵其实是自控能力很弱但欲望又极强的灵,并且,那两只附在野狗身上的暗灵,似乎本就在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被削去了不少灵气,不知何故受了伤。所以这会让他们更加难以控制自己的意识,而且他们本就凶猛异常,你的气息,正好让他们嗜血的本能被激活,因此他们才会攻击你弟弟和你。若非我及时赶到,你的这位「宿主」人类小女孩儿的血,恐怕早就被他们给舔干净了。而你这个灵,最终也只会被他们所吞噬掉罢了。”
白鹄此刻眼中流露出了震惊,“你是说,那两只野狗之所以会攻击我弟和我,是因为……我体内的……灵的气息?但是……那两只什么暗灵,又为什么会附在野狗身上呢?等等……你不是说你自己也是灵吗?为什么你又是一只麻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