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胶州湾(外四章)

一个人的胶州湾(外四章)

                                           潘江业


像一股归去来兮的风,可以停歇,但不会再轻易离开。

 坐在红岛的岸边,听着浪声越来越丰沛,我做起了白日梦。

 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胶州湾的一切令我陶醉。

 千佛山顶,有我两年的修行,有我无法忘怀的吟诵。

   归去来兮!山坡上的山菊还在,黄花还在,芙蓉树还在,可是学校门口的那块岩石,的确不见了,它原先的位置,由一条路代替着走向了东面的渔村。

 多少年,我就一个人,一遍遍地在羊毛滩上徘徊,

  一遍遍地路过每一条河,每一座山,每一个村庄,

 一遍遍地乘着轮渡在湾面上来来回回,

 一遍遍地驾车驰过海底隧道和跨海大桥。

 这么多年,我就一个人,一遍遍地盯住冒岛和磨石礁希望着洪州城复活,

 一遍遍地端详着一枚枚蛤蜊壳上丰富的画纹,倾听一枚枚海螺鸣响,

 一遍遍地看见红加吉在平静的海水里巡游,琵琶虾自弹自唱,

 一遍遍地站上海边的石船时刻想象着能够驶去胶州湾心垂钓一轮落日。

 这个茂盛着的夏天,我看见了太多新的风景,有的正在迅速地繁衍。

 所有的事物都美丽如画,

 无论什么时候,再也不会在啤酒的泡沫中遗忘,这是我自己的胶州湾!

 此刻,我还是一个人吧,孤独地站到高万丈山顶,瞩目远眺:

 凝固过的一片宽阔的蓝色波涛顿时一遍遍地摇摇滚滚,像极了我的一颗心,为胶州湾不停地突突直跳。

  ——《一个人的胶州湾》发表于2013年第3期《星星诗刊·散文诗》。


冒 岛

来自于胶州湾底的呼吸,

一亿枚蛤蜊自由的呼吸,洪州城瓦片破碎的呼吸,

有一亿吨海水的重压。


岛的根,扎下。而岛,已经无将无兵。谁来点卯?

井,一眼,在陆地塌陷的一刻,曾经看见了什么。水面,影影绰绰,但不太清晰。

井,一口,确实想说出什么,但几千年的事情,早已忘却。

渔船停靠过来,也只能够数一数岛上有多少棵树木,多少棵花草。

不远处的磨石礁,浪花都被磨亮,一片刀剑之光。

触礁的船,木板散落,汉子在湾面拼命挣扎。

还有几千年前,那些在湾面拼命挣扎着的人们,他们的呼吸,和瓦片一样破碎,沉人了湾底。


一亿枚蛤蜊的自由,呼吸的自由,在不断淤积的淤泥里一层又一层地繁殖。

多少具网,它们的网扣太密集,从湾底拖起时,那么沉重,但没有一尾鱼,网住的都是湾底淤泥里沉重呼吸着的瓦片。

敲打这些瓦片,都是些几千年前湿漉漉硬邦邦生了锈的声音。

湾面,突然一阵骚动。像是听到了命令,湾面上的浪花都突然变成偏口、塔米、黄姑、青板、鲴眼的鱼背,在冒岛前列好队形,集合起来。

——《冒岛》发表于2012年第6期《散文诗世界》。


 石老人

 断裂,风化,浪蚀,都阻止不了你的蹲守。

 日日夜夜,你的海草的发,岩石的眉,生满海蛎子的眼睛,越来越突出挂不住一丝风的颧骨,寥寥几颗嚼不动潮流的牙,已经合不拢的由鸥鸣随便飞进飞出的嘴。

 即使刮起了台风,你依然在一片浊浪里无动于衷。

 即使下起了暴雨,只能够冲刷掉你满身的海草,而牡蛎照样虔诚地盘踞。

 即使海面上布满了大雾,什么也看不见了,你还是面对大海,等待,等待,喉咙虽然已经发不出任何呼唤。

 难道女儿岛真的就是你魂牵梦绕无法走近你的女儿吗?

 我想象着我在你的位置成为一尊石老人后,那种恣肆汪洋的永恒情感。想象着咫尺天涯父女无法团圆的悲伤,想象着沙滩蔓延着的岸的依赖和不断扩展着的金黄色泽的温暖。

 你的身边,已经没有帆的渔船,像是被裁剪掉翅膀的海鸟,马达的痛楚,海泛滥着的呻吟。

 那么多花花绿绿的男男女女,在海滩上奔跑,在海水里游泳。他们仅仅把你看成了一尊著名的风景。

 却不知道,多少年了,因为你的蹲守,世界和大海都变了颜色,所有的潮流也都改变了方向。

 如今,你蹲守的模样虽然越来越衰老了,但蹲守的姿势亘古未变。

 沙滩上波浪起伏,涛声清脆,响彻云天,从不停歇,这分明是从女儿岛而来的绵绵不断地回响。

  ——《石老人》发表于2012年第12期《散文诗世界》。


青云宫

野草。枯黄的岁月,在我的视野摇晃。

风使一切存在,也使一切神灵活现。

莲花池里只有一群红鲤,没有莲花存在过的丁点影子。

水已经很冷了吧?

正门紧闭,有锁。老妪在院里,悠悠清扫白果树飘落着的金币似的落叶。

竖起的阴阳旗帜,在旋转中,飘啊飘。

历史为藕,延绵为龙脊。我合掌一拜,这天海相接之处。

黑龙母亲的坟顶,草枯黄得真美。

伫立于青云宫前,我看到了漫漫海水,

看到了胶州湾面上龙一样飞舞着的跨海大桥。

山坡上,越来越密集的林子使路过的鸟,有了归宿。

荒芜不再,我心悠然,可重新矗立的石碑上文字已经剥落、残缺大半,无法辨识。

岛子阴,但不老。到处都是松柏苍翠,到处都是涛声汹涌。

散布于岛子上的村庄,安静,安详,红屋顶给我莫名的温暖。

黑龙啊,我相信,在不可忘却的季节,定然会携雨而至。


船型礁石

 佩戴着浪花的荣耀,你以航行的姿态停泊在红岛的岸边。

 飘泊归来的汉子的魂。凝固了的渔家号子。

 风,被波浪扯碎。还有头巾,在浪尖上悲愤地漂拽。渔姑走远,在林子里哭泣。泪珠,在蓝天的叶脉上,滑动,每天一个轮回。

 炊烟升起了招魂幡。

 帆,羽一样聚集。终于,可以在码头上安静地睡它几晚。

 可是,你在等待着什么?

 歌者,那是海鸥。它已经厌倦了歌唱。它继续飞着,离开你去跨海大桥的身边,献媚。

 而你从不厌倦。即使你在这里停泊几万年,也会永远的守望。

 渔村,沙滩,码头。一切总是这么熟悉。

 还能够听到沽河漂泊而来的柳腔的悲调,在湾面上荡漾。还能够看到湾口外的蔚蓝辽阔,渔汛翻腾着无尽的诱惑。

 可是,你到底在等待着什么?

 如果是等待水手,我这就站上你的船体,和你一起出航。

——《船型礁石》发表于2012年第11期《散文诗》。


作者简介:潘江业,笔名潘旭,1964年12月出生,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东作家协会会员、青岛作家协会会员。在《散文诗》、《散文诗世界》、《星星》(散文诗版)、《黄河诗报》、《散文诗报》、《山东文学》、《青岛文学》、《伊犁晚报(天马散文诗页)》等发表散文诗百余章,散文诗作品曾入选《当代散文诗选》、《希望的雨》等散文诗集。2014年9月散文诗组章《复活的岛》获2014中国散文诗人入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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