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大地的窗口

——灵感来源于音乐《大地的窗口》



  卡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躺在当时的那片草甸上,只是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一层细密的小蓝花朵,它们柔软的花瓣亲吻着自己的肩膀、胳膊以及小腿,带来一种毛茸茸、湿漉漉的麻痒感,她顺势取了几朵放在鼻翼下嗅闻,现在连唇齿间也弥漫着淡淡的甘甜了。

  现下正是高山草甸的五月,春寒已经退去,酷夏尚未来临,蒿草却已长得很高了。卡拉好好地舒展了一下自己结实的胳膊腿,小蓝花纷纷被她抖落下去,她坐起身,带些婴儿肥的小脸上还有几道压出来的红痕,有一种慵懒的美感。

  一小撮柳条样纤细的风挑着她束起来的马尾,不时还在卡拉的指尖打个转儿,山间的风常常如此,总是有意无意地触及肌肤,等你有些恼了,它又一溜烟地窜远。

  卡拉心知那“花被”定是伊林和哈秦朵的手笔,她倒也不恼,不一会儿,她远远瞧见草坡下有个矮矮的小白点在靠近,莫非又想偷袭?卡拉俯下身子,一动不动地藏在一大丛银莲花下,打算给她们来个好看的哩!

  嘘,离得很近了——

  屏住呼吸的卡拉好像一只无比警觉的小兔子。

  嘿,来了!

  卡拉倏地从花丛里蹦出,和那东西遇了个正着儿,可是对方不仅没被吓到,反而将她一个猛子扑倒了。

  咩!咩!

  一只白色的小羔仔正趴在她身上啃来啃去哩,卡拉平日处事不惊的,今天倒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她躺在花里一动不动,不一会儿才发现那小羔仔原来是在扑自己头上插着的蓝钟花呢!

  她将那些小花一一摘下,小羔仔兴奋地嗅闻着味道,卡拉来回摸着它毛绒绒的小脑袋,不禁好气又好笑:自己这回是彻底被她们给耍啦。

  卡拉和小羔仔玩了一会儿,就看见两张笑脸出现在摇曳的蒿草枝子下,一顶乱蓬蓬的短发,一头乱糟糟的长卷发,可不就是伊林和哈秦朵?两人都是一副叫人追赶了一天的样子,脸上鼻尖还各黑了一块,伊林手里提着一盏橙黄色的马灯,哈秦朵则抱着一大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玻璃罐子,当然,还带来了卡拉最喜欢的果汁和鲜花饼。

  三人边吃边清点着今天采集的标本,哈秦朵拿出一个牛皮纸包着的本子,伊林大声地念出玻璃罐子里贴着的标签。

  “海仙花、银莲花、椭圆叶花猫……”

  “打住。”卡拉瞥了一眼标签,“那是‘毛’的锚。”

  伊林不以为然,“那不都是‘猫’吗?就差了一个音。”

  “一个音也是音。”卡拉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这样对待科学是不严谨的。”

  “不就是好玩嘛,”伊林随意地把手背在脑后,“卡拉你就是喜欢在小事上认真。”

  “你这家伙天天就知道玩。”

  “那你还不是天天都睡,睡醒了吃。”

  卡拉冲过去和伊林扑成一团,哈秦朵笑着看她们嬉笑打闹。

    她们向来这么无拘无束。

    三个人坐在半山腰上,这一带全是一望无际的草甸,视野毫无遮挡。不一会儿,她们看到几片纤薄的云朵慢慢挪到了西边,在天的尽头,大量的鱼鳞云被风稀释成了许多层深浅不一的弧状轨道,正渐渐被晚霞这支明艳的画笔着上赭黄、橘红、玫瑰紫……

    忽然间,那些一小股一小股的风全部汇聚到了一起,他们好像要将积蓄已久的力量全部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大批大批的牧草被这股无形的波浪翻滚着卷起,山间涌动着一波又一波绿色的浪花。这是原野的风,无比自由地、温凉地,令骨髓都无比舒畅的风 。

  暮野苍茫,黛色上遥山。

  草甸的夜很快就要到来了。

    哈秦朵她们就在靠近溪谷湿地的地方支起了一个天蓝色的圆顶帐篷,这里离尹伯伯的植物园基地不远,帐篷虽然不大,在夜色中却透出明亮的光芒,远远望去像一座小塔。

  伊林在清点行李。

  “嗯……蓝色的杯子是秦朵的,黄色的是我的,这个是卡拉的果冻、酸奶还有草莓棉花糖,哦,红毛巾是我的。”

  “不是,”卡拉插嘴道,“那条毛巾是我带过来的。”

  “怎么可能,这个是我带过来的。”伊林朝她晃晃手中的毛巾。

    卡拉凑过去将毛巾夺走了,“这明明是我的!”

    伊林拽住毛巾的一角,“你抢我东西干什么?”

    两人谁也不示弱,各揪住一边,拔河似地拽起来。

    也不知是谁松了手,毛巾竟一下飞了出去,盖在刚进来的哈秦朵脸上。

    伊林、卡拉呆呆地看着哈秦朵将脸上的毛巾摘下来,出乎意料地,哈秦朵居然在微笑,而且笑得很甜美。

    但是她俩却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谁扔的?”

    哈秦朵将毛巾随便一放,这场打闹很快升级为三个人的战斗,最后以哈秦朵和卡拉呵伊林的痒痒结束。

  “快出来看,好漂亮啊!”

    伊林卡拉听到哈秦朵的声音,赶忙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原来是哈秦朵在望着天空,黑亮的眸子里充满了惊叹与赞美。

    伊林顺着她的眼光抬头看去,可不是,无边无际的夜幕之上缀满了无数密密麻麻的星斗,空气很纯净,连那些星星的颜色甚至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一条丝绸般轻盈的白练横跨了整个天际,边缘朦朦胧胧,似乎是那些打碎了的星辰挑染而成的。

  卡拉也被这迷人的光景所震撼到了,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也不知怎的,竟不小心被绊住,卡拉的手还拉着伊林她们,这一拉把她们连带着重心不稳,三个人齐齐倒在了地上。

  她们都吃了一惊,紧接着后背便触上了一片柔软。

  三个女孩手拉着手,头碰着头趟在草甸上。夜色中,她们的头发和蒲草一样柔软,亲热地纠缠在一起,棉布裙子弄得皱巴巴的,上面细碎的花朵和盛开的琉璃草混在一起,简直分不清哪朵才是真花,可是她们却从未感觉如此地愉快和满足。

  卡拉觉得自己心口有什么东西喷薄欲出,使她想要大声喊叫,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说:“伊林,那条毛巾给你也可以哦。”

  伊林莫名其妙,小声说道:“告诉你多少遍,那是我的。不过……给你也没关系。”

    她看向天空,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苍穹无遮无拦地闯入了她的视野,一瞬间她与天空的距离被拉近了,星辰触手可及,而她却好像漂浮在了空中,失去了根基。

  伊林心里一下空落落的,她觉得自己如同浮萍一般,漂泊无依,她忍不住捏紧了哈秦朵的手,对方有些奇怪地侧过脸来。

  “伊林,你怎么了?”

  “秦朵……我有点怕。”

  “怕什么呢?”

  “太近了,好像会飞起来似的。”

  哈秦朵似乎一下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她没有笑,轻轻地说:“不会的,你看,我们这不是和大地好好地连在一起吗。”

  伊林忽然闻到了她微卷的长发所散发出来的幽香,那样的气味慢慢渗透进她的四肢,就像那些夜色中的琉璃草一样,她感觉到了一种安心。

  “嗯,”她悄悄向她挪动过去一点,“只要大地还在,我们就有家。”

    “可是大地的家又在哪呢?”卡拉突然闷声道。

    伊林脑中灵光一现,接道:“笨,大地的家不就是我们嘛。”

    “胡说,我们是人,不是物体。”

    哈秦朵将她们牵着的手举起来,“没错,我们也是大地的家,我们的眼睛像那些星星一样,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我们就是大地的窗口。”

    刷刷刷、沙沙沙、

    起风了。

    无数温存之手抚摸着她们的脸蛋,好似银沙倾泻而下,为她们裸露在外的肌肤渗进丝丝缕缕的凉意,她们头顶上还有许多伸展出来的长长的茎秆,顶着一个个圆绒球在风中微微摇曳。

  “那是川续断哦。”

  “它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哈秦朵说。

    那些细腻的绒毛在星光下被镀了一层银白的光芒,的确很美丽。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美丽的花,它简直是为夜晚而生的。”伊林感叹道。

  卡拉说,“他们一定没见过这样的花,至少没见过在夜晚的花。”

  “既然没见过,它就是我们的宝贝了。”

  “是我们的花。”

  “但是我们最好不要告诉别人,连尹伯伯也不能说。”

  “对,这是我们的秘密。”

  “为了守住秘密,来拉钩吧!”伊林向来风风火火。

    “好!”剩下的人一致同意,于是三个人立刻坐起来伸出小指头,勾在了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了谁是小狗!”

    寂静的原野上回响着她们的声音。

    拉完勾后,她们似乎终于了却了一桩大事,躺在花丛中便沉沉睡去了。

    ——《小世界》题记——


看你在不同的时代、时间、行走的背影

听你在不同的场景、场合、言语的声音

感觉你在一个个小世界里 经历怎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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