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剑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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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洛原本是作为机动队的成员巡回于各个御所、哨站之间,但东临御所管辖区内近一月内魔魂兽的数量增长已经打到了极为异常的状态,并且引发了多起事故,导致无辜平民的伤亡,所以紧急调派了希洛前来加强御所的力量。而现在弗迦又受伤住院,短期之内无法执行任务,所以希洛的临时调派也就变成了长期驻扎。

来到东临御所的第二天,在御所专属的医疗所探望了弗迦后,希洛立刻来到了御所后山上的一片竹林之内,在石板路步行了约五分钟后,可以见到在无数青翠挺拔的竹子的包围中,一所竹屋露出一角,而当希洛再迈出一步时,屋内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是阿楼(希洛的本名:华重楼)吗,进来吧。”

那嗓音有些苍老而低沉,却十分清晰洪亮,希洛也毕恭毕敬地提气回答道,“打扰了!”

刚踏进屋去,希洛便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茶叶的清香,而一位须发皆白、身着一件黄褐色宽大长袍的老者端坐于团蒲,神情淡然而和睦,身后的墙上挂了副写着硕大一个“静”字的书法,笔法苍劲而气魄。此人便是在圣御团之中拥有很高声望,并且也是在二十六名神将之中享有最高声望的神将之一——禅度,希洛走上前去深深一躬,“大师,很久不见,您身子可好?”

“我很好……”禅见到希洛后朝他打量了一下,微微一笑道,“我看你的步伐和呼吸,想必修为又更上一层楼了。”

“这一年多来我游历了许多地方,也得到了各位神将的点拨。”

“兼收并蓄,博采众长,这确实是你的优点。”禅点头赞许,随后看了一眼面前正在冒着腾腾热气的水壶说道,“水也刚好烧开了,先喝杯茶吧。”

希洛立刻正了正坐姿,以示礼貌。禅神情自若,从温杯开始砌茶,在数道程序后,一杯清澈鲜亮的茶水便摆在了希洛面前,希洛恭敬地举杯,放在鼻子下轻轻一闻,随后呷上一口,顿时觉得口腔之中充满一股浓郁而甘醇的清香,这股柔和而幽雅的清香不断涌入鼻腔,喉头此刻也泛起了一阵回甘。希洛不禁赞道,“好茶。”

“你这次回来就待久一点吧,不巧的是弗迦受了伤,可能会先辛苦一阵,人手方面我正在协调雷和米提尔两人过来,同时也打算申请增派更多的‘警戒者’。”禅说话之间又给希洛斟了一杯。

希洛端起了茶杯没有饮用,若有所思地说道:“居然需要这么多神将同时驻扎,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魔魂兽的数量出现异常增长的话,难道没有发现碎空吗?”

“从一个月前开始,魔魂兽就开始频繁出现,数量也大大地超出了我们的预期,但是弗迦他们这一个月的调查并没有发现有碎空存在的迹象。”禅回答。

“没有碎空,那么那么多魔魂兽是从哪里来的呢?”一听说又有两位神将会被派遣来此,而且魔魂兽数量异常增长的原因尚未查明,希洛不禁眉头一皱,“相信您看过我的报告,那只代号为‘雾’的魔魂兽非常奇怪。”

“嗯,我看过报告书,你似乎怀疑你遇到的魔魂兽发生了某种异变?”

“是的,而且似乎还有一种不明的力量介入了战斗。”希洛的报告书里面也提及了那股来历不明的音波。

“我稍后会和龙商讨一下,他最近在总部开会。”禅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道,“在圣御团的档案里面,曾经记录过拥有自主行为能力的魔魂兽,但是这种情况极为少见,有记录的也只有两件而已。”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希望不要有什么事情发生才好。”希洛不免面露忧色。

“你的担心也是对的,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十分有限,所以暂时还是只能以消灭魔魂兽为主。这些反常的现象,相信假以时日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禅说完,伸手示意希洛喝茶,希洛点了点头,喝下了第二杯茶。

两人继续讲了一些琐事,禅问了希洛这一年多来的见闻,喝完了三潽茶之后,禅引希洛来到屋外的竹林中的一个空地,希洛知道大师要考察自己的修行成果了。

两人面对面站在茫茫竹海之中,四周是无数青翠而高大的竹子层层叠叠地矗立着,时不时有阵阵微风夹带着竹子所散发而出的微微清香飘散过来,连同竹叶摩肩接踵而发出的“沙沙”声,无不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率先出手的是禅,希洛只觉得一股强而有力的掌风迎面袭来,立刻做出反应,双足一蹬,整个人向后退出两米左右,抬眼一看,禅的掌影已经层层叠叠追击而来,闪避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从容站定,掀起斗篷向前一挥,巧妙地将这股突袭而来的强大掌力包裹在内,双手立刻运起力量隔着斗篷就是一击。

两股力量重重地碰撞在一起,然而令人觉得意外的是这两股强劲的力量碰撞后并没有如预期那样掀起巨大的气流,只是希洛的斗篷在不断拂动,向四周散开的,只是一股轻轻吹拂的微风。

“你的进步比我预想的还要大。”禅面带微笑,捋着雪白的胡须对希洛说道。

“大师过奖了。”

“再来。”禅袍袖一挥,将一柄竹剑抛给希洛,自己也亮了亮手中的竹剑,“不知这段时间你将我与龙的剑法演变到何种地步了,我十分想看看。”

龙曾经带领年少的希洛修行,虽然关系不如师徒那样紧密,但也可以算是希洛的半个师父了,而龙又是禅的亲传弟子,因此三人的武学一脉相承,希洛在成为神将之后,依照经验并结合自身,不断将龙传授的剑法进行演变,逐步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希洛右手握起竹剑,掂了掂分量之后又粗略端详了一下——那是一柄再平常不过的竹剑,于是抱拳对禅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请!”

“好,接招吧。”

话音未落,只见禅电光火石一般向前一跃提剑刺出,希洛不敢怠慢,迈开步子迎了上去,禅大师招招凌厉而不失轻巧,希洛只得小心防守、拆招,然后适时得予以反击,渐渐地,两人的身形和步伐越来越快,青翠而茂密的竹林之中,只见一黑一褐两个身影在其中来回穿梭,两柄竹剑相斫时所发出的“劈啪”之声也渐渐地响亮和频繁起来。

对拆了二十余招后,孰强孰弱已经十分明显,在修为极高的禅大师面前,希洛逐渐疲于防守,反击的机会已经寥寥无几,而禅大师的攻势却依旧凌厉而从容,如惊涛骇浪一般冲击着希洛已经竭尽全力的防御。

“小心了!”禅出声提醒希洛的同时施展出脚下功夫,希洛猝不及防之下步伐立刻被打乱,步伐一乱,闪避的速度也自然慢了下来,而禅大师的竹剑立刻乘虚而入,直指希洛面门,希洛见状连忙向后一撤,身子靠在一棵竹子上,同时举剑来挡。

“喀擦——”

希洛硬生生挡下了禅这一剑,希洛手中的竹剑剑身被禅的竹剑刺破,随即从中间整齐地裂成两半。

“谢大师赐教……”

“你并没有输掉,为何认输?”希洛刚准备抱拳行礼,禅却打断了他的话语,指着希洛手中裂成两半的竹剑说道,“你的剑依然还在。”

“还在?”希洛看着已经裂为两根竹条的竹剑,不解道。

“我问你,何为剑?”

“这……”希洛一脸疑惑,看了看手中的两半竹剑,又望了望禅手中的竹剑。

禅举起自己手中的竹剑道:“这是剑吗,并不是,这只是一根竹片而已,不过被削成了剑的模样,难道你就此判断这就是一柄剑吗?”

“大师您的意思是……”

“相同的道理,你能分辨剑于刀的区别吗?”禅说着,将手中完整的竹剑递给希洛,并从他手中将两片断剑拿了过来,“什么是剑,什么是刀,为什么是剑,为什么是刀,这原本就只是人凭着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加以判定的,如果你从一开始被灌输的是相反的概念,那你还会认为剑就是剑,刀就是刀吗?”

希洛随即恍然大悟一般脱口而出:“您的意思是……不应当过分拘泥于某件事物的形状和概念?”

“恩,很好很好……”禅微笑着,连连点头称赞。

“承蒙大师教诲,请您继续吧。”

“好”,禅突然将两半竹片一扔,然后长袖一挥,又掷给希洛一柄竹剑,希洛一接剑便发现了异样,虽然和之前的竹剑长短、大小几乎一致,但是这柄竹剑的剑身厚度明显要薄很多,甚至可以借助竹子的韧劲在挥动中弯曲。

“两柄竹剑,一刚一柔,你会选哪一柄?”禅问道。

希洛一手一剑,仔细端详了一番之后,毫不犹豫地将其中一柄交还给禅,并举起自己留下的一柄竹剑:“大师,我的选择就是这个。”

“能告诉我选择这柄剑的理由吗?”禅举起希洛还给自己的竹剑问道,“两竹剑一刚一柔,为何你要选择那刚剑?”

希洛眉毛一扬,不假思索便回答道:“因为这柄剑刚直方正,是适合我的剑。”

“这是你的剑道,也是你选择的道路,嗯,很好……”禅大师竟然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薄剑,摆开架势,“那么,出招吧。”

“是!”希洛应声提剑一阵连刺,迅猛无比的剑法夹带着极强的气势直冲而去。

禅身形飘忽,挥动的薄剑在希洛密集而迅猛的攻势中寻找缝隙,而每当两剑相击,禅手中的薄剑总能顺势弯曲,消去希洛攻势的同时轻巧而绝妙进地行反击。禅一边进招,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太过刚直的剑,却不是好剑……好的剑,应当柔而坚韧,就像风中之竹一般,迎狂风而不折……这样,才能够留有余地、存有后招,有更多的可能。”

“但是……每个人的路不同,对剑道的追求也不同……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便会义无返顾地走下去!”希洛朗声回答,同时手中竹剑以极快的速度向禅猛刺而去,同时掀起一阵强劲的剑风,这一招出得让人根本避无可避,只能硬拼。

“你说得不错,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太过执着的剑……”禅右手两指夹剑,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薄剑尖,顿时整柄薄剑就如同一张被拉满的弓一般,“去得太尽的剑……很容易就会……”

眼看希洛手中竹剑就要刺中禅的右肩,但是禅突然身子一斜,不避不闪,见缝插针地溜进希洛剑招的缝隙之中,随即左手两指一放,薄剑顺势像一张被放开的弹弓一般“唰”地猛击希洛的竹剑,而禅大师也同时说道,“断!”

“啪啦……”一阵清脆的断裂声过后,希洛才发现自己的剑招已经随着手中竹剑的断裂而完全崩溃。

望着手中的竹剑碎裂成一片片竹片散落在地,希洛顿时语塞,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一直到禅大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好,阿楼,你进步了很多。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但凡事都没有绝对,世间万物千变万化,要记住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另外,不管你的心中是否疑惑重重,真相有时候总会藏匿在假象背后,但真相始终是真相,不会因为什么而轻易改变……”禅微笑着对希洛说道,然后长袖一挥,飘然离去。

半晌,希洛突然回过神来,向不远处的竹屋深深一躬后,缓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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