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瑞朝二十三年十月二十七日,我与苏墨定下婚期,苏墨是个俊朗的少年,婚期定在了来年的春天。
腊月二十八的傍晚,我因为嘴馋去韫祥楼点了一份酱香鸡来吃,还没吃完,我就看到了他,当今的天子,林湛。
林湛长的比苏墨还要好看一点,但是却没有苏墨的温柔,估计是做天子做久了,眉宇间都是掩盖不住的威势。
第二年春天还没到,桃花都没有开的时候,我就被软轿抬进了宫里,封了贵人,成了天子的女人。
听我的丫鬟从云说,苏墨在此之前来我家找了我好多次,都被父亲撵了出去,不得不说这很符合父亲的性格。
父亲是皇家商人,而苏墨的父亲是当朝的礼部尚书苏青苏大人,单对我来说,嫁给苏墨和入宫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对于父亲来说,应该就有了很大的区别。
不过也和我没关系,我和父亲感情本就淡薄,对于他来说,我这个名义上的嫡女,婚嫁能让他利益最大化就是好的了。
我住的地方偏僻而清静,在其他贵人眼里应该是简陋了,但对于我,毕竟商女出身,能够进宫已是体面了,能够独住一院,更是莫大的恩典。
我被抬入宫里已经有一个月之久,然而林湛似乎并不着急,或许是忙于国事将我忘了吧。
其实宫里的日子并不难过,短短一个月我已经学会了宫中礼仪,负责教我礼仪的华嬷嬷都夸我机灵,学的快做得好,而她也悄悄叹息过,肤浅的礼仪自是好学,宫里复杂的人心恐怕我是学不来的。
我听了也不过笑笑,她似乎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自那以后只来教我一些女工女训之类的活计,再不多说别的了。
我住的地方牌匾上写的是存雪轩,来的时候从云还腹诽过:“存雪轩,雪怎么存的住呢,阳光一来不就全化了么。”
宫里头拨过来的翠儿道:“从云姐姐是不知道,这里原叫留香院,先帝的雪妃刚入宫时住在这里,据说是世所罕见的美人,后来雪妃去世,先帝便将这里改名为存雪轩,时不时的还来院子里坐一坐呢。”
记得当时听完翠儿的话,从云还美滋滋的说,我也能得到皇帝宠爱呢,现在看来也就是个笑谈了,不过那天我看翠儿说起雪妃那种神往的样子,我也就给她更了名,为避雪太妃名讳,只唤作玉鸾。
翠儿,不,现在应该说是玉鸾了,为此高兴了好半天,说太喜欢这个名字了,为了我这赐名之恩,也要对我效忠一辈子。
我看着她,那么好看的容颜是不该在宫里跟着我当个老丫鬟的,有机会还是要为她和从云找个好人家才是。
然而,恐怕我也是没甚机会的了,毕竟整个后宫都在看我的笑话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若不是院子里的桃树开了花,恐怕我真觉得时间停止似的,日复一日的重复。
桃花开到最艳的这天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后宫凡正六品以上的主子都是要参宴的。
我本未侍寝,实在是不想去的,可是华嬷嬷说,这是皇后娘娘生辰,必须参加的,且我入宫不久,又未得宠爱,不可称病得罪了皇后,还易落人诟病失了立足之本。
我只得应了,三月三日这天辰时刚过我就被从云唤醒,玉鸾简单给我梳了发髻,着了身并不显眼的青白色裙子。
轮到从云给我敷粉的时候,才说我眼下乌青有些重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我笑了笑摇了摇头,她便不再问了,只把粉又多铺了一层,又在点了胭脂,唇红这才放了心。
我昨晚是没睡好吗?我想应是睡好了的,毕竟做了那样甜美的梦,怎能算不好呢?
在去未央宫的路上,我听到玉鸾和从云身后细语,说我今天衣着打扮清丽可人,应该能吸引皇帝注意。
我微微皱眉,正要示意她们不要妄语,就被侧面而来的一阵脚步声打断。
“呦,我当这是谁呢,穿着如此寒酸还想着从皇后娘娘宫里争宠,原来是没曾谋面过的沉贵人啊,沉贵人可是着急了,也是,入宫快三个月了都没侍寝也怪不得要做些没脸面的事了。”
说完还咯咯笑了几声,仿佛是讲了什么了不起的笑话一般,不过她的声音却是好听。
我身后从云和玉鸾此刻已经吓傻了,一句话不敢说,只低着头颤颤的。
我还没回复,又听另一人道:“沉贵人?宫里还有这号人物?哦~,妹妹想起来了,可是过了年被小轿子抬进宫里来的那个商贾之女,亏的姐姐记得,不过她如此低贱身份,不堪的境况,怕是皇上都忘了她,如何又担的了姐姐叫一声贵人?”
这个声音就没有刚才的好听了,怪不得只是才人了,难道皇帝以声取人,来定品级的?
我如此想的时候,本来还有些害怕的从云听了这话,顿时生了气,抬起头瞪着眼睛。
“真是小门小户家出身,主子下贱上不了台面,下人也没规矩,来人给我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喂狗!”那才人见从云如此“无礼”暴跳如雷。
我这时顾不得揣摩皇帝心思了,连连前面的女子行了平礼:“芳贵人,此事万万不可,今日是妹妹疏于管教下人,姐姐提醒的是,但正逢皇后娘娘凤辰怎能行如此血腥之事?若日后皇后娘娘知晓,恐怕也会责怪芳姐姐不懂得约束宫人了。”
一边的许才人见我对她不睬,甚至将她贬为宫人,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而芳贵人见我认出了她的身份,先是惊讶,后见我身后的华嬷嬷这才了然,只道:“你少拿皇后娘娘压我,我今天就是处置了你,怕也不会有什么处罚,你要知道在这宫里,没有宠爱的贵人,连宫女都不如!不过,本主子今儿心情好,你既已认错,这贱丫头眼珠子我也嫌脏,正好我最近想看佛经了,不如就劳烦沉贵人给我抄个十来本,如何?”
说着话她的手还摸了下肚子,眼神里尽是得意,而许才人在一旁气的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既然芳贵人想看,妹妹闲极无聊,给姐姐抄来便是,时辰不早了,妹妹就先行一步了,毕竟妹妹不比姐姐,入宫以来还未曾拜见过皇后娘娘,得早去才是。”
言罢,我又曲了膝行了平礼这才带着华嬷嬷,从云和玉鸾离开。
身后许才人声音传来:“芳姐姐,你怎么这么轻易就饶了她,她还说我是宫人,真该撕烂她的嘴!”
“愚蠢,你住我宫里怎么就不是我宫里人了?要撕她嘴你去,去之前先从我宫里搬出去!”
“姐姐怕什么?!反正……”
后面的话离的太远,我也没有刻意要听,走远了就听不到了,从云和玉鸾这才连连跪下给我磕头,认错。
我扶她们:“虽然是你们有错在先,但是不论你们是否有错,我这样的情况在后宫今日这样的事都会发生,所以,不怪你们,走吧,正事要紧。”
我此刻又有些困了,只想参宴结束,回去再睡上一觉,只是不知昨夜的美梦是否还能续上?
身后华嬷嬷又训斥了她们二人几句,二人一路上再不敢言语,只紧紧跟着到了未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