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绿萝五岁,醒来之时,发现自己一个人在荒山野洞里。天微亮,绿林里还笼罩着一层薄雾,绿萝晃了晃脑袋,对这一片地形不怎么熟悉,寻着地上踩踏过的痕迹,一直走。
走出来后,绿萝到了一个人声喧闹的地方。这是哪?她不知。她沿途经过一个破败的寺庙,准备勉强在里面过上几天。等再次迷糊着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随后,走进来一人,见她眯着眼,摸摸她的头,笑笑便无其他。过了几天后,她成了暗影,就是杀手。她和一些年纪相仿的孩童一起习武,互相比拼。
她渐渐长大了,那些和她一起习武的孩子却一个个减少。那里,感情是不被允许的,他们之间存在的,只有杀戮。
十岁时,她见到了欧令修,他长她几岁。一双眼睛幽深不见底,仿佛摄人魂魄。总体看来,还是英俊的。脸色很白,发色也带有些黄色。个头却比绿萝高了半截。
“以后,这便是你要效忠的人。”带她见欧令修的那人冷冷道。
“是。”绿萝打量了他几分,一脸麻木。
不能带有感情,是一个杀手的基本,绿萝已经习惯了。冷冰冰,如同兵剑一般。
“那行,你们好好熟络一下。”那男人说完就离开了。只剩绿萝和欧令修。
“这是绿纹箐。你虽是我暗影,但我希望我们能像朋友一样。”欧令修语气温和,眉目中带着一丝笑意将那支发簪别到绿萝头上。
“是。”
“你叫什么名字?”
“绿萝。”
“正好,和这簪子很配。”欧令修笑到。迎着灿烂的夕阳,衬得他温暖柔和,面色也不似刚才那般苍白。
绿萝没想到的是,自第一次她和欧令修见面后,她开始和欧令修一起习武切磋。
只是欧令修身体不大好,病殃殃的。每过不了一个时辰便要休息。绿萝注意着欧令修,见他脸色不佳,便扶他休息。逢此,欧令修都会温温和和的笑着说:“绿萝,你真好。”
绿萝也不回答,将欧令修安置好后便自顾自地练剑。
和欧令修一起学习的日子过得很快,绿萝和欧令修之间也有了默契,只是,绿萝依旧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笑。
一次偶然,绿萝听欧令修讲外面的事情时,绿萝听完莞尔一笑,意识不对之后,转瞬敛了笑意。
“绿萝,其实,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欧令修温和道,眸中带了更深一层的笑意。
绿萝愣了愣,随即拿起剑练了起来。
“绿萝,你舞剑的时候也好看。”欧令修见她不答,便故意大声说了句。
绿萝脸色红了又红。
绿萝来这,已经十年了。欧令修已十九。外面,已足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人心也开始悄然改变,亦或是说,人心往前是稚嫩,往后是现实。
“绿萝,再过一年,你就要外出执行任务了。”一次休息中途,欧令修聊起这个话题,没什么神色。
“嗯,十六岁就可以了。”绿萝平静应到。
“那绿萝会害怕吗?”
“不怕,已经习惯了。”绿萝自嘲的笑了笑。
那些和她一起习武的同伴们是怎么慢慢减少的,绿萝再清楚不过了。
“要是永远能这样该有多好,绿萝,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欧令修有些伤感。
“我何尝不是呢?但你以后会有更多的朋友的。”绿萝看着天空,有些发呆。
“是啊!也许以后会有的。”欧令修抬头望了望天空,色彩斑斓中又带着点灰,美丽又毫无生机。
这一年,绿萝十六岁,欧令修二十岁。他们早已褪去了青涩,一个冰冷似剑,一个温润如玉。
“绿萝,今天就要执行任务了。害怕吗?”欧令修笑着摸摸她的头,绿萝现在的个子只到欧令修的胸口处。
“不怕。”绿萝平静道,脑海中闪现出一幅幅血腥画面,还是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可我怕......你一定要顺利完成回来。”欧令修浅笑,神色捉摸不透。
“是。”绿萝心中一颤,舒展了眉头。
半月时间,绿萝已完成归来。欧令修很满意,略带苍白的脸色中透出一点红润。绿萝穿着一袭绿罗裙,带着一些书信,交给了欧令修。
“绿萝,你真没让我失望。”欧令修拿着那些书信展开看了起来,还不忘夸了一句。
绿萝没答,只点了点头。
“行了,你先下去休息。过几天你要再出去一趟。”
绿萝退下,身上好几处伤口,为了赶回来见一个人,还没来得及认真处理。看到欧令修喜悦的脸,绿萝觉得疼痛好像减轻了些。待包扎完伤口后,天已落幕,夜晚随之而来。
两年,绿萝帮着欧令修清除路上的障碍。欧令修在乌国的朝堂上也越来越有地位。那些与他作对的又或是态度不明者,通通被灭。
绿萝手里沾满了人命和鲜血,但她乐意,只要欧令修高兴她也就高兴。绿萝每次办事都会处理干净,不留一丝线索。若是不够狠,那么见不到日出的便是绿萝自己。
不过一把火,足以毁了所有。
绿萝如今已十八,短短两年,她替欧令修斩除了112个人。
暗影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你杀足了113人,便可回归自由又或是继续当暗影。但好像,还没有人能活到那个时候。他们大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杀死。极少数活了下来,隐姓埋名,从此消匿于江湖,亦或是被仇人追杀。办事干净,也是前车之鉴。
绿萝想了想,还差一个,她便可回归自由了,但真的会有那天的到来吗?
此时的欧令修已二十又二,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他要的,绿萝一步步帮他完成。
离那位置只差一步,绿萝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那个位置,但她也从来不问,她能做的就是帮他爬到那个位置。在那些孤寂清冷的岁月里,是欧令修和她一起度过的。
那一日终是到来,此时的朝堂大多都是欧令修的心腹。围困皇帝逼其退位,坐上至高之位顺理成章。皇帝心知肚明,欧令修狼子野心不是一日而成,也知道他爪牙渗透皇宫内外。可太上皇从不让动他,说起欧令修来,太上皇总是露出颇为欣赏的神色,为何?皇帝不知。
“将人全部押往地牢。”欧令修反兵当日将顽固之徒全打入地牢,其中,也包括那个刚刚下位的皇帝。
绿萝诧异,这些人,非死不可吗?
绿萝看了看欧令修眸子中的腥红,她看到了和以前不一样的他。他好像变了一个人,那个原本温润的他在那一瞬间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绿萝不敢再往下想,她感受到欧令修身上的杀气和嗜血。
“绿萝,我穿这个好看吗?”欧令修褪去了他原本的朝服,现在,他龙袍加身,笑得很浅,却又耀眼或说刺眼。
“好看。”
“绿萝,你开心吗?”
“公子开心就好。”绿萝面无喜色,她望眼看向欧令修,见他浅浅笑着,好像开心,又好像没意料之中那么开心,倒显得有丝阴鸷。
那是绿萝没见过的欧令修,还是说,以前的欧令修都是装出来的,绿萝现在有些分不清。
直到,欧令修派绿萝去南国,是欧令修最恨的一个国,至于原因,绿萝不知也不问。但凡欧令修的命令,绿萝向来服从除非欧令修自己愿意。
“你要我去做南国国主的夫人?”绿萝被欧令修的任务给震惊到了,难以置信。
“不错,让他爱上你,再杀了他。”欧令修颇为得意。
“为什么,直接杀了他不就好了?”绿萝的眼眸似是带着些水光。
“不为什么。别忘了,我是主,你是仆。”欧令修被问到烦躁,随口一句打发绿萝。
“好了!听话,我不会做伤害绿萝的事,也会保绿萝安全的。”欧令修旋即敛了怒意,伸手欲摸绿萝的头,却不料,被绿萝躲了过去,只能僵硬的放下了手。
绿萝脑中一直回旋着欧令修的‘我是主,你是仆’。她明白,她不过是欧令修的一颗棋。
欧令修动作很快,不日已安排好了绿萝去往南国的事宜。只是离开之前,还有些小事需要处理,比如,绿萝身上的伤疤。
欧令修派人给绿萝送去一枚药丸,绿萝当着那人吃下后,五脏六腑似被蚂蚁啃噬,伤口产生剧烈的疼痛,比受伤时要痛上百倍。
没熬到疼痛消散,第二天醒后,绿萝全身湿透,发现伤疤的确好了。绿萝看着自己完好的肌肤有些出神。
就这样,绿萝作为贡品献给了南国。贡品不过是被人玩弄的什物,绿萝不过是个杀手,欧令修竟然要她去勾引南国国主,着实可笑。
据传南国国主年仅二十一,掌政不过两年,却叫人服帖,治理国家十分有序。南国国力胜于乌国也有十来年,期间乌国每年都要向南国献贡品,以求安和。欧令修如此安排,也不会引起南国怀疑。
当绿萝到南国时,已过了半月。南国国主看了眼埋着头的绿萝,眸中无任何变化,只是淡淡一句,绿萝便被人领了下去,安置在一间屋子了。
那刻薄的侍女将绿萝带来的物品随手一扔,“贡品最为低贱”,留下一句,便走了。
绿萝也不恼,反正低贱也还能活着不是?原本,她是一个刀尖上过日子的人。
绿萝在偏殿住着,行动自由,过得也算舒坦。没了生死搏杀,绿萝脸上倒是比以前多了些笑容。
绿萝想,等完成这个任务,就不继续过那种生活了。她想自由自在,去山中落脚。
一晚,绿萝被派去伺候南国国主——白洛垣,想着这南国国主身边不缺女人,竟会叫别国的‘贡品’去伺候。听闻以前前国主都未曾正眼看过‘贡品’,怎的现国主不一样?
绿萝被安置在白洛垣的寝宫里,穿着一身红衣,清冷的脸被衬得有些诱人。
等白洛垣进来后,绿萝瞧清了那人样貌,竟然是他?
话说白洛垣样貌十分出众,若是放在人群里,显得十分出挑,带着些孤冷,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关键是这白洛垣性子却没配上样貌,一张口便让人明白,原是个话唠。
绿萝为何会认得他?还不是因为往年做任务时见过他。那时绿萝任务之中,胳膊受了伤,鲜血直流。因是深夜,也未有人注意。却不料半路碰见个喝酒的,就是白洛垣。走路不长眼似地撞到绿萝,抬头眯起眼打量了一下眼前人,言语逗弄了下绿萝。
“姑娘,大半夜不睡觉会遇上流氓的。”白洛垣露出人畜无害的表情龇牙一笑。
“姑娘,你这......会留疤的。”白洛垣见绿萝径直走过,没搭理他,便又跑了上去。
“姑娘,姑娘......唉,可惜,生得貌美,却是个哑巴。”白洛垣不停地叫着绿萝,见她面无表情也没搭理自己,于是作惋惜状。
绿萝被他叨叨不停,便斜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被白洛垣拉着去了药铺。
本来绿萝是想挣脱开的,可白洛垣一把攥住她两只手手腕,绿萝轻微动了下,扯到伤口有些吃痛,便随他去了。
那药铺老板也是个自来熟,见白洛垣拉着绿萝便开始了八卦之心。
“这是怎的伤了?小两口打架?”郎中看着那伤口,有些疑惑。
“嘿嘿,都怪我没轻没重,这才伤到了。”白洛垣顺着郎中的话往下说,只见绿萝瞪着自己,无辜地耸耸肩。
“小两口有什么值得动刀子的?你这做丈夫的可要好好赔不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还打娘子,没点气概......”郎中有些生气,但还是麻利地将伤口处理好,包扎上。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确实错在我。”
完后,绿萝寥寥几句便别过白洛垣。只听见白洛垣在绿萝身后喊道:“唉~姑娘,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这一句话就打发我了,又不要你以身相许,走那么快干嘛?”回应他的只剩耳边的风声,白洛垣也不恼,哼着小曲就回了客栈,他不过是乔装成商人来乌国游玩一番。
思绪到这,绿萝就停了下来。眼前这人一身黄袍,细看了眼绿萝,似是想起什么,随即回过神来,走到绿萝面前。
“莫不是真来一身相许来了?”果然,白洛垣一出口就打破了他那张外表下的清冷。
绿萝也不答话,只静静看着他,似乎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看着日子过得不怎么样,比原先见你时更为清瘦。”
“不过倒是比以前更为好看。许是今天衣裳穿得合适。”白洛垣两臂抱在胸口,绕着绿萝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
“怎么,侍寝吗?”白洛垣将环臂的左手伸出,用拇指和食指抬起绿萝的下巴,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绿萝被他突然一下给楞到了,回了神,便将白洛垣的左手一把抓住,推倒在床榻之上,俯身欺了上去。
第二天,待绿萝醒来之时,身旁已无人。白洛垣早早上了朝,也早早退了朝。
“原来,你真是来以身相许的。”白洛垣退了朝,走去绿萝的寝殿。据侍女说,此时绿萝应是在寝宫里看花。
绿萝捧着一朵盛开的海棠花,有些出神。想起往事,愁上眉头。
“赏花呢?昨夜是不是应该对本王负责呀?”白洛垣走到绿萝身旁,出口便是不着调。绿萝想不通他还能把国家治理好。
“负责,以后一生都负责。”绿萝尽量放软声音,好显得娇弱些,直直迎上白洛垣的眼睛,带着点笑意。绿萝眼里,带着很多感情,却都不是为了白洛垣。这些白洛垣一眼便知。
“既然如此,便升封号为清。”白洛垣笑着,对众人吩咐道。
“是。”升了封号,待遇就不同往日了。只是众人没料想道这位“贡品”一下升跳了两级。
最低一级就是没有封号的,往前推是“礼”,再者是“容”,然后为“清”,再上为“品”,之后便是“夫人”。当然,现在这里,位置最高者,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