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是荣国府贾政的庶出女儿,而黛玉乃荣国府贾政的亲外甥女。她们俩除了是亲戚,更是旗鼓相当的才女。
探春笑道:“有了,我最喜芭蕉,就称‘蕉下客’罢。”众人都道别致有趣。黛玉笑道:“你们快牵了他去,炖了脯子吃酒。”众人不解。黛玉笑道:“古人曾云‘蕉叶覆鹿’。他自称‘蕉下客’,可不是一只鹿了?快做了鹿脯来。”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探春因笑道:“你别忙中使巧话来骂人,我已替你想了个极当的美号了。”又向众人道:“当日娥皇女英洒泪在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他住的是潇湘馆,他又爱哭,将来他想林姐夫,那些竹子也是要变成斑竹的。以后都叫他作‘潇湘妃子’就完了。”
探春自称蕉下客,显然是受了宝玉点拨之后才得之其名的。这不但抒发了宝玉内心倡导的自由平等思想,还恰如其分地表露出作者特意为之的谐音梗“娇客”之名的深刻意义。不过,看似只是黛玉当头一棒对探春的一番“取乐”行为,却深层次地揭露了其悲悯人生之背后真相矣。
探春虽勇敢大胆,还有才。但其庶出女儿身的身份却使得她的才气与智慧乃至能力等各方面都极大受限,甚至是大打折扣矣。
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个残酷的真相却要由黛玉,且是以玩笑的方式来揭露呢?她们之间又有何种内在的关联在牵动彼此呢?
正如李纨所言,她和二姑娘四姑娘都不会作诗。所以她们七个人起的这个诗社,只有宝黛钗及探春方是诗翁。而探春还是成立诗社的发起人,足见她的才情并不低。而这取别号上,唯独又是她与黛玉产生了交集。进一步说明,探春实乃稍次黛玉的又一大才女也。
她们二人既是不相上下的才女,那性格处世上自是大有雷同之处的。作者才会让她们产生牵连,而这隐秘的牵连之下,必定是能影响二人彼此日后生命走向的。
黛玉开玩笑说探春的“蕉下客”,乃说其是一只任人宰割并能顺手可做的鹿脯。这看似的一句玩笑之语,寓意却是一语双关的。其一,黛玉表面说探春是他人手中赤手可得的鹿脯肉,其实是在述说当下自己的命运,虽说不如自己所愿,但她仍在逆境中保持自己的独特与坚定,并勇于对抗命运的层层挑战。其二,这无形当中也体现出探春对生活的独特理解,还反映出她对人生哲理的深刻感悟。
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像黛玉探春此类非常有独立自主思想的人,不论是黛玉取乐探春的“蕉下客”别号,还是探春打趣黛玉爱哭之特性,故有意取美号“潇湘妃子”,其实都不是简单“礼尚往来”相互诋毁的取乐,而是别有深意的一语双关之大手笔。其一,暗示了宝黛之间深厚的情感纽带。其二,揭露出黛玉内心深处对宝玉深厚的情感,以及她对他俩未来命运的悲观看法。
黛玉爱哭,本就是红楼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但试问究竟什么样的哭法,能让竹子都染上斑点呢?其实,它除了直抒胸臆表达黛玉爱哭外,还隐晦地暴露出黛玉直至哭死,都未能达成自己与宝玉的美好结局的悲悯之情。
由此可见,探春与黛玉之间,不但有相似的才情与抱负之心,亦还透露出二人对不公命运叫嚣的无奈之举。她们二人的诗号,可以说既相吸,又相克。她们既是愿且勇于冲破世俗观念的引领者,同时也是一直未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时代悲情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