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一步步穿过走廊,来到尽头的门口面前,掏出钥匙,小心翼翼插进锁孔,旋转,然后推开。
午夜的寝室,迎面扑来的是大片黑暗。
一向早睡的靖哥哥和文殊姐各自躺在床上悄无声息,一种舒适安逸的感觉从她们的床上倾泻下来,攀爬上L的脚尖。
那是她一直羡慕渴求的安眠。
C坐在桌前,摆弄着手机和电脑。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朝L望了一眼,然后转过头继续她的动作。
L悄悄带上门,坐在座位上,卸下书包,就着鹅黄的台灯光亮,感觉到有些疲惫。洗漱,上床。
没过多久,L听到C收拾上床的声音。然后左手边的床铺上亮起手机的暗淡灯光。
“熬夜伤身体。”L压低声音提醒。
“知道了,你还没睡着啊?”
“恩,就睡了。”
寝室里又回归原有的安静。
不久以后,所有的床铺上都发出深浅不一的均匀呼吸声。
月色是诗人的酒壶,夜幕是情绪的蹦床。黑暗里,将寂静放大,就能得到安眠;将回忆放大,就注定失眠。
好像一切都死去,这是合上眼眸的景色,一片黑暗。但又好像一切生机勃勃,不停的时间是洗手间里滴答的水流,暗夜的呼号是窗外的风声。
在我睡着的时间里,有多少人醒着,又有多少死亡和新生。
我不止一次地曾这样想过。
将近两点,我从梦中惊醒,突然觉得难过。一身冷汗,点开手机看了下时间。不过一两秒钟,现在,我忘了那个让我难过的梦是什么。
悄悄起身,换下睡衣,下了床铺,到洗手间洗了个澡。
我接了杯热水,走到桌子旁边,开了台灯。
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我不喜欢这样浪费时间的茫然,那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于是,我抽了一本书看着。
没过多久,手机在手边震动。
S的电话。
我起身,端着水杯,走到阳台上,接通了电话。
“啊,这么晚你还没睡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接的呢。”S可能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在这么晚给我打了电话。
“我有时候晚上会睡不着。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我压低声音,抿了口热水。
“没事,就是聊聊。我这边才下午七点。你接电话~室友没问题吗?”S还是一如既往地细心周到。
“没事的,我到阳台上来了。”
风刮得树叶沙沙作响,目前来说,我更喜欢安静。
我听着对面的动静,他好像也在听着我的动静。就这样沉寂了十几秒。
好像接下来两个人都不知道要聊什么,毕竟,相对于以往三人的共同聊天而言,这个单独的对话可能有些突兀了。
沉默了一小会,我开了口。“你在那边怎么样,有没有遇见好玩的事?”
“好玩的事没多少,糟心的事倒是有一些。主要就是东西吃不惯,没有黄焖鸡米饭。”
“你就知足吧,我倒是一直想出国看看,一直没那个勇气。”我弯着食指扣着栏杆上的白漆。
“你是因为你爸妈,我是一个人无牵无挂。”
“恩。是有些。”
再次安静。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搜肠刮肚,就是找不到聊的话题。
可能他也是。
我和他都是个要强的人,谁都不愿意承认此刻彼此是孤独作祟,造就了这简短的通话。
索性干脆结束,做些有意义的事。
“还有什么事吗?我想睡觉了,今天还有课。”
“啊,确实是晚了,那你去吧,挂了,拜。”
他回答的简短有力,快速敏捷。仿佛这个拒绝也是他在想的。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面子,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谁都不愿意服输。不过,现在爱情二字不存在了。
我回到房间里,换下手机,拿起看了没多少的书,但是思想却飘远了。
“你此刻在做什么呢?”我禁不住想。“这份感情也会像我与他一样,经过时间的发酵,慢慢变淡接近虚无,最后消逝吗?”
想着最近的生活,自己也开始慢慢习惯了。
大学里,和C来来往往于教室食堂寝室图书馆。偶尔与S、F一起通个电话。好像表面上的生活就是这样了。
人生中总是有好多的节点,或大或小,或精彩或平庸,或铭心刻苦或轻如鸿毛。像一笔笔的雕刻,像一笔笔的涂抹,但是永远都只会是个完不成的作品。没有重新改笔的机会,没有停歇的时刻。
我还是一样。除了自己,没人能改变我。
甘愿沉浸在过去里,然后再为现在自己混沌的生活状态找借口,继续飘荡在灰色地带。
“我知道,但是我做不到。”晚自习结束,我晃晃悠悠的绕着操场散步,拖拉的步伐弄得草地沙沙作响。好像是和旁边的人说话,又好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C很是好奇的问:“其实我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会喜欢女生呢?”她摘下一只耳机,“我以前有过一个玩的很好的朋友,那时候我和她关系好到,我天天想买东西送给她。后来我和妈妈说了这件事,问她自己是不是。然后妈妈问我‘你会喜欢男生吗’,然后我想了想,告诉她,我是会喜欢男生的,妈妈和我说,那你就不是。我在自己也想了想,那确实只是友谊而已。你为什么就能肯定那就是爱情呢?”
四周是黑夜昏暗的味道,旁边的人略过身旁,一阵清凉的风刮过。提醒我这件事的敏感性。
但似乎半年的时间没有磨灭多少记忆和鲜活的感觉,我想倾诉。几乎形影不离的C是个相对来说比较不错的人选。
可以理解的,她这是正常的反应。
我没直接回答她,反问:“那你能告诉我女生为什么一定要喜欢男生呢?因为传宗接代的人类历史责任?还是因为生理结构注定了我们的情感倾向?还是说男生普遍的豪放性格切合女生普遍的善解人意?可是,性格和性别有决定性的关系吗?”
我说完这段话有些喘不过气来,步伐也变得沉重。四周好像有无数的眼睛投射过来,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然后感觉全身僵硬,好像所有的器官都被摆错了位置。
脚步也不免有些急促。
旁边的人倒是意外这段反问,因思考而放慢了脚步。
我注意到了这点,然后暗暗深呼吸,也放缓脚步,攥紧稍微颤抖的手,四指用力压迫蜷缩的拇指,告诫自己只是小事没必要激动的,周围的人也不可能听见。
暗光中能感觉到对方微微蹙紧的眉毛。看来这是个比较难回答的反问。
我也趁这段沉默的时间,调整呼吸,摆正心态。
抬起头看向稍远一些地方路灯下活泼的舞社社团,然后随着穿过那人群的滑板男生拉远视线。
“这也确实,我回答不了。”C摘下另一只耳机,也随着我的视线看过去。“不过,这条路肯定难走。你放心吧,我会把你掰直的。”说完还挺有决心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哈哈,你掰不了的,放弃吧。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哈哈大笑,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些可笑。不过也明白C的好意。
“那不一定......”
“我们回去吧。差不多可以回去了。”我打断C的话,不想再聊。
C看了下时间,“恩,好。我们从这边走吧。”忘了自己刚才想说的话。
路上略带昏黄的灯光让让人觉得很舒适。
这真是个粗枝大叶的女生啊。我觉得这个善良的女生说不定会是我大学的挚友。
幻想着以后坦诚相待,告诉她自己轻微的抑郁症,自己的秘密,或者浮光掠影地说起几次M。有人倾听,有另外一个人知道自己和M的故事,这样,自己磅礴的思念好有个缝隙流淌。
人都是自私的,我也是。
我自私的想依靠,想放纵驰骋我的倾诉欲。但是当时的我没明白,她没有义务来倾听我,甚至没有义务来接触我的世界。
友情是相互的,也是复杂的。这和爱情、亲情可能不太一样。这里,迁就会相对来说少一些,只有适合或者不适合。
好像唯有头顶星空最纯粹,而其他的所有都是人类用语言给自己做的定义和规范。
其实也许不存在善恶,黑暗与光明,回忆与现实。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谁也进入不了谁,谁也理解不了谁。
从出生到死亡,我们有限的认知也或许只能理解到我们所生活的三维世界。
在所谓的时间和空间构建的世界里,拥挤着,吵吵嚷嚷或是安安静静地,怀抱着自我抑或妄图拉扯他人与自己一起,存在直至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