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对过年,没什么太大念想。
印象里,小时候,每逢过年,家里常要闹一场不愉快。缘由总不外乎两个:要么是为着我们姊妹几个读书的花费,母亲早早张罗做灯笼或者搓麻花,父亲不怎么积极,引发战争;要么不知是谁不小心提及陈年往事,触动母亲伤心之处,必然少不了一番哭诉。每每这种时候,我便格外难受,有种企图逃离的冲动。
再者,别人家过年,总是叔伯兄弟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热闹非凡。这情景,之于我们家,是从未有过的,虽然父亲弟兄三个,可并不亲近。老实巴交的父亲,在兄弟眼里,连个外人都不如。从小到大,我从未在大伯或者三叔以及那些个堂兄妹们家里逗留过,上一辈的恩恩怨怨,给亲情烙上深深的伤痕。好在我们几个都很争气,全部以优秀的成绩跳出了农门,很是给父母长脸。
结婚了,先生家的亲情亦是淡漠,公公过年从不走亲访友,自己的兄弟姐妹都不来往,好在婆婆这边的几个舅舅还算热络,走亲戚还有些感觉。
年岁渐长,大姐也做了人家大妈,侄儿时常来家里住,有时候一住个把月,大姐和姐夫跟待亲儿子没什么区别,正是我羡慕的光景。
我们兄妹四个,也多半只有过年才能聚齐,平常但凡有机会,也是不愿错过见面的。大约经历了小时亲情的创伤,我们格外珍惜彼此。小妹每次过年回来,都是人没到家,礼物已经寄到我这了,我经常霸着她在我家多住几日,好尽点当姐姐的心意;嫂子每次见面,总要给我们送点啥,好像不这样,就亏欠了我们似的,她的东西,只要看上,基本都是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们的;大姐离得近,知道我忙,得空便来帮我洗刷刷,收拾一番。虽然每年我们见面的时间很有限,但血浓于水,牵挂和帮衬,不打折扣。
也许是中了年的魔咒,今年春节,除夕和初一,又是我值班,2009年到现在,第六次了吧。最早那几年,我排值班,不好意思安排给别人,因为除夕的年夜饭都是要陪保安师傅一起吃的。前两年,假期值班安排给男同志们了,排不开的时候,我客串一半天,也没在过年时值过了。今年,大家挑完后,只剩这两天了,好在2013年之后,不用再陪保安师傅吃年夜饭了,省去了家人的抱怨。
因着小时候过年不愉快在心里留下颇深的阴影,所以成年后过年我格外小心翼翼,生怕闹不快。那种感觉,多数人恐怕无法想象。尽管如此,还是有几率遭遇伤感。比如昨儿个,原本临时起意想回趟娘家的,可母亲要去看小姨,就又改了主意,先生便抱怨了一番,我不想闹别扭,忍了。有盆兰花死了,刚才在卫生间刷洗花盆,他见了便叨叨我不珍惜他的劳动成果,似乎我会弄得满地泥水不擦洗似的。一个大老爷们,实在让人觉得不舒服,我又想起前年过年,他冲我吼的事情,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会在过年伤心。人高兴的时候,会忘掉很多尤其是不愉快的事情;一旦不开心,便很容易触类旁通,往日鸡毛蒜皮的纷争你追我赶涌上心头。
这年节,还真成了年劫啊!
田玲写于2019年2月2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