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不觉得路遥成名作《人生》里的主人公高加林三心二意,他虽不痴情,也谈不上滥情。
巧灵是被束缚在土地上的女人,高加林和巧灵有在一起的可能,绝不单纯因为那个身体苦心里更苦的境遇带来的心灵伤痛,也不是全依靠巧灵美丽的面庞和初次身体接触带来独有的,悸动的荷尔蒙分泌,而是因为巧灵只有双脚被村子和文化束缚着,心还是自由的。
高加林虽然念了书,成了文化人,又时时刻刻不吃着文化人的亏。他厌恶的不是背朝天的艳阳日,也不是长着庄稼的黄土地,更不是无知的父母欺压下没有书读的巧灵,他厌恶的只是乡里乡间无处不在的粗鲁恶语,是刷牙讲卫生被当做败兴事情的嘲讽,是没有媒婆上门就不能谈的自由恋爱,是吃了走后门的亏还要贴着脸去畏畏缩缩走后门的人……
高加林在田地里享受着坠入低谷,心头上有个水灵,真正亲他的女孩子的爱抚,他心里铮铮地想安下心把这个锄头扛下去,但是这个锄头他不是为巧灵扛的,是为现实下的自己扛的。一旦有什么旁的东西闯进来,给他带来再一次拿起尊严和纸笔的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牢牢地抓住,顺势而上,逃离这个他苦中作乐的,看做苦海的黄土地。
离开可能会有一些对巧灵愧疚的良心谴责,和对离开从小长大村子的留恋,但这份不舍和高加林想离开这里的情感一比,瞬时无足轻重。
正是因为这些,注定了高加林绝不会把心一直留在村子里的巧灵身上,因为留在那里意味着他永远摆脱不了自己的所恶,意味着他的脚也和可怜的巧灵一起,被牢牢地拴在了土地上。抛开道德不谈,在我看来,高加林完全不必为了一颗赤忱无比,但又渐行渐远,甚至会在某一天成为牢笼的女子的心上苦苦坚持着。两个人的灵魂再也不能彼此靠近时,爱情就只剩下搭伙过日子了。
世人总说自古伟人多情,其实未必是伟人多情,而是他们的头脑里总是澎湃着几股急流,任何一方痴情的,无力和波涛相撞的小舟都很难呆地长久。一纸婚约让我们坚守在道德线上忠贞不渝,为了房子、车子、孩子甜蜜美好地生活在一起,可失了恋爱初期的悸动和热情,我们还能不能把当初的那份纯爱重拾?还能不能摆脱仅用来存温的亲情依赖?我惶恐不知所措……
我希望我的伴侣是“灵魂伴侣”,我们可以像高加林和黄亚萍一样畅谈所想,谈天说地;可以即使结了婚,也不会像高加林抛弃在低谷走进他心底深处,又在无数次前行中渐行渐远的灵巧那样,被你抛弃。我希望我可以找到一个“灵魂伴侣”,即使同路不同志,做不到完全携手,也可以肩并肩互相鼓励,一同前行的你。我希望我们的灵魂彼此靠近,我们的生活不止于生存,我们的身体不迫于爱欲缠绵,我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无关什么美丽的传说和世人的道德,只因相爱。
我多么希望我的伴侣是“灵魂伴侣”,永远互通、彼此靠近,我知道这世上找不出第二个“我”来陪我,但是我愿未来的你我,能做彼此“近旁的木棉”,步履不停。
(阅前十七章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