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本姓陈,人们惯喊他陈七爷,以至于没有多少人记得他的本名。
认识七爷时我还在上初中,大概九几年的时候,他是我小姨父的叔辈,离我们家隔着好几个村子。那次认识他是因为他过来我们这边的砖厂看场子,守夜班,那会儿他大概也六十多了吧,个头壮实、声音洪亮,是个精神头挺好、也挺面善的老倌子(土话:老头子)。
因为跟我父母辈挺熟,他一看到我就调侃我说面相生得挺好,就只怕长大了会是个络腮胡子哦。我老妈在边上接腔说,千万别,那样就不好看了,但是他爷爷据说就是个络腮胡子,要是像他爷爷就惨了,引得众人一阵发笑。幸好我长相随娘,长大后也就两鬓多几根头发,没长那样的络腮胡子,亏得我担心那么长时间。
七爷是当年搞农运时期的老赤卫队员,兴许是见过的生死太多了,一生未婚。
其实在省城近郊这种山村地域搞革命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离省城太近了。得闲的时候七爷常常到我家来坐坐,有时候兴致来了就跟我们摆一摆当年的那些事情。说起当年的惨烈情形,他的情绪也有点低落,他说的许多我如今已经记不太清了,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说过的那句话,当年湘江河里的白鳝可都是吃尸体长大的,现在我估摸着他当时说的应该是长征湘江突围那段时期的事。他说当年有次他也差点就没命了,刚翻过山头就遇到了敌人,还好见机得快,最后愣是藏到齐胸口深的水里给躲了过去。我现在也明白过来,他说的这些其实不过是当年他经历的那些血色记忆之中的一个片段罢了,他这辈子经历了些什么,当时我也没敢问,估计也·也是被他深深埋藏在心里,最多偶尔慨叹一两声。
在我看来,七爷似乎啥都会一点,不说混江湖的这些手段了,光是社会阅历就无比丰富,跟洞庭湖的老麻雀似的,见过了太多的风浪。至于其他的技能,别说看相之类的,就连做道士的技能都会一点,不是皮毛,而是真有几手绝活的那种。现在想来,也许正因为这些经历,他才一生未婚吧。可惜我那会年纪小不懂事,就知道读书考学,就没有想过跟他学两手绝活,要是换成现在我非得把他的那点老底子都掏出来不可。可惜斯人已去,徒留怀念。
后来我就考上高中,开始了住校的生活,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七爷也早就没在这看场子,已经回家了,后来就见得少了,再后来,我读大学、工作,算是离家越来越远,回去的机会也更少了。偶然一次回家闲聊的时候,母亲说起七爷已经走了,无病无灾,走得干净利落,也许,这也是一种福分吧。只是,我至今仍然记得他的音容笑貌,慈祥而温暖。
故事的小黄花承载了多少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