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结束了第四章“儿童文学作家论”的学习后,今天进入第五章“儿童文学研究方法论”,内容分四个小节:
儿童文学作为一门独立性的学科,儿童文学还有自身的研究范畴和自己特有的研究范式,研究方法对学科的发展极为重要。
古希腊神话的“阿里阿德涅线团”的故事体现出“方法”这一概念是由“沿着”和“道路”两个词组合而成,意为“遵循某一道路”,体现了一种朴素的、直观的方法观念。
方法是自觉,方法是效率,方法是优化,方法是发现和开拓。
对于中国的儿童文学理论研究来说,方法论显得尤为重要。要抵达儿童文学这门独特学科的堂奥,必须寻找引导路径的“阿里阿德涅线团”。
第一节作为学科的儿童文学
在中国,儿童文学普遍被看成“小儿科”。这个“小儿科”具有贬义性,是幼稚和低水平的代名词。儿童文学之所谓被赋予这个贬义性的称谓,主要原因有三个:一是社会潜意识里对儿童文化的轻视;二是以西方为代表的世界儿童文学创作宝库和学术研究缺乏了解;三是我们自己的儿童文学历史较短,学术研究的水准不尽如人意。
在人类文化里,有关儿童的研究都产生的较晚,比如医学里的小儿科,哲学中的儿童哲学,美学中的儿童审美研究,心理学里的儿童心理学等。就是说,只有人类思想智慧和认识能力达到相当水平,关于儿童的研究才会出现并发展起来。
儿童文学也不例外,它是一个历史的概念。
儿童文学研究有一个清晰的从一般文学中分化出来的过程。从一般文学研究中分化出来的儿童文学研究已经成为一个自足的学科。将儿童文学作为学科来看待,至少有三个依据:
第一,它有明确的研究对象——给儿童的文学作品。
第二,儿童文学有自己明确的研究领域和完整的学术体系。
第三,儿童文学研究有特定的方法。
将儿童文学定性为一个学科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一方面,争得学科目录上的地位可以使其在高等院校获取良好的学术发展条件;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为儿童文学学术研究确立明确的发展、建设目标,使其能动地达到与一个学科名实相符的水平。
第二节 儿童文学研究方法的“拿来主义”
中国儿童文学是在西学东渐的文化背景下,在西方直接而有力的影响下产生的。这样一个文学史发生的事实,对中国儿童文学的各个领域的开展具有决定性的影响。
而中国古代文论缺乏形式逻辑的思维,少有理论体系的创构,对作为儿童文学艺术形式资源的民间文学、近代小说、现代绘画等艺术,特别是对于关于儿童的研究的阙如,导致了中国古代文论在建立儿童文学研究的方法论上的整体无效性。
近些年来,文艺学的本土化问题一直不断地被提起和讨论。自19世纪80年代以来,现代西方各种思潮和理论涌进中国,从弗洛伊德到后弗洛伊德,从分析哲学到新历史主义,从解释学到解构主义,从后现代主义到后殖民主义,从“方法论”到“本体论”,在这股强大的潮流的冲击下,正如有的学者指出的,中国学界逐渐丧失了自己传统文化的“根”。儿童文学理论界也有“本土化”的呼声。
作者提出,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中国现代儿童文学理论并没有建立起自身理论的传统。我们可以看20年代里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周作人的儿童文学理论,其思想和理论的资源恰恰都来自于西方。周作人的最大功绩在于运用当时西方先进的思想和理论,敏锐、有效地处理中国问题。
周作人的儿童文学理论具有主体性和体系性,但是,其理论根基却不具备原创性,而是从西方拿来的。
朱自强教授认为,建设中国的儿童文学理论,还是要一如既往地采取拿来主义的立场。儿童文学是现代文学,其产生和发展的思想基础是以儿童为本位的现代儿童观,学术资源是与儿童研究直接相关的儿童心理学、儿童教育学、儿童社会学、人类学、童年历史学、民间文学理论、儿童美术理论等,而追寻这些原创理论的源头,都会上溯至西方。
采取拿来主义,并非必然导致主体性的丧失。首先拿来,然后改造,最终走向创造——拿来主义不是照搬主义,不是生吞活剥、食洋不化。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中国土壤,特殊的时代,决定了儿童文学理论研究采取“拿来主义”并不会被西方所同化。中国儿童文学理论不是从西方“拿来”的多了,而是“拿来”的远为不够。
第三节儿童文学研究者的素质
儿童文学研究者应该是一些与成人文学研究者有别的人,其应该具有的良好心性素质是:
第一,不忘“童年”之本;
第二,因为是应对成长中的人生,所以更具有澄明的人生智慧;
第三,具有与儿童文化的融通性,比如,拥有儿童般的存在感觉,对朴素、单纯艺术的审美趣味等。
儿童文学研究不能仅仅从纯学问的立场出发,把它作为谋生的饭碗或者智力的操演形式,而是应该上升到通过对儿童文学的思考,追问自身的生存哲学的层次,即把自己的生命和灵魂投入到研究之中,在儿童文学与自身的生存哲学或人生观之间寻找到沟通之路。
儿童文学理论研究对研究者的素质的要求,不仅体现在心性方面,而且体现在智性方面。理论研究方法是由个体的人来运用的,因此研究者的个性决定着对特定方法的选择。儿童文学既要对成人有认识,更要对儿童有洞察,既要对一般文学理论熟知,还要寻找、建立独特的儿童为你学自身理论,它对研究者理论素质的要求之高,不在成人文学研究之下,甚至要求更高。
就现实而言,儿童文学研究者不必成为所跨学科的专家,但是应该有基本的了解。
中国儿童文学理论在百年历程中,学术能力既有进步,也有退化。要改变人们的“小儿科”(贬义)评价,提高儿童文学研究的学术品味,至为重要的就是建立合理、优化的理论知识结构,并在此基础上寻求适合自身的理论方法。
第四节 儿童文学研究的主要方法
1.儿童哲学的方法
儿童文学研究一方面要像一般文学那样,遵循“哲学-逻辑方法”,为自己建立严谨的逻辑体系;另一方面,还要通过儿童哲学研究,建立自身的哲学思想。
关于儿童的哲学研究其实包含两个层面的含义:一是关于儿童的哲学研究;二是对儿童自身的哲学思考的研究。上述两个层面的研究,后者比前者产生得晚得多,成果也十分有限。
对于儿童文学理论研究而言,儿童哲学研究中的第一个层面即关于儿童的哲学研究具有整体方法论的指导意义,而第二个层面对儿童自身的哲学思考的研究所起的所用则不那么直接。
儿童观既是儿童文学理论的研究内容,同时也是一种方法。
意大利历史哲学派美学家维柯对美学的最大贡献就在于运用了历史发展观点和历史方法。他的历史发展观点和历史方法有一个总的原则作为出发点:凡是事物的本质不过是它们在某种方式发生出来的过程。这就是说事物的本质应从事物产生的原因和发展的过程来研究。
儿童文学的发生是以现代儿童观对“儿童的发现”为前提的,而儿童文学发生以后,儿童观不仅影响着儿童文学的发展,而且决定着儿童文学的走向。
朱自强教授的另一本书《中国原创儿童文学的困境和出路》一文中曾说:“中国社会的不成熟的重要表现之一,是没有学会向儿童学习,没有通过思考‘儿童’来获取富于生气与活力的思想资源。......以中国的教育现状和童年生态的想现状而言,中国儿童文学尤其迫切地需要思想型的作家,需要作家用儿童文学来思考、处理这个时代所面临的重大的和根本的问题。”
说到儿童文学理论研究,中国同样迫切地需要思想型的研究者,通过对“儿童”的哲学思考来应对、处理这个时代所面临的重大和根本的问题。
2.心理学的方法
儿童文学基本是描写、表现儿童的心灵世界的文学。一句勃兰兑斯的观点,儿童文学就是一种儿童心理学。需要指出的有两点:第一,儿童文学的心理学是特殊形态的心理学,作者把它称为感性心理学;第二,因为儿童文学比成人文学更为感性,因而更具有心理学的质感。
心理学研究也接受了重演说的观点,认为年幼儿童的心理与原始人类十分相似。儿童像原始人一样,生活在感性世界中,用感性化的方式把握世界,其心理活动具有超思维的特质。
不过,对于具有超思维特质的儿童文学来说,最能有效地进入其深层、揭示其深意的还是以无意识为研究中心的深层心理学。深层心理学的主要代表是研究个体无意识的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和研究集体无意识的荣格的分析心理学。
深层心理学为人们进入儿童的神秘而神髓的精神世界、进入儿童艺术的精神底部提供着路径。
儿童的心理能量和心理发展不仅具有强烈的激荡性,而且因其不能内省而具有盲目性。理性的、机械的、教条的、教训的方式再儿童教育上是难以真正奏效的。而立于儿童的生命空间的儿童文学以其感性心理学表现,对其进行着暗示性的心理疏导和指引。
3.人类文化学的方法
用人类文化学的方法研究文学,肇始于人类文化学的发祥地——西方。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的文学研究者开始集体地、自觉地吸取、运用人类文化学的方法研究文学,并产生、出版了一批成果。
在儿童文学研究领域里,几乎见不到运用人类文化学方法的研究成果。可是,20世纪初,人类文化学刚刚西学东渐,中国儿童文学创始人周作人,已经开始自觉地运用人类文化学理论和方法来研究儿童和儿童的文学。在那个时代,周作人的儿童文学研究在运用新方法方面可谓是走在了一般文学研究的前面。
4.童年历史学的方法
中国历来的儿童文学研究中的所谓社会历史学方法所以不甚奏效,是因为童年历史学研究的不在场——在大陆,童年历史学研究几近空白状态。但是我们看一看童年历史学研究发展起来的西方,就知道童年历史学研究对于变革儿童文学研究方法的不可或缺的珍贵价值。
儿童文学是社会现代进程中的产物。儿童文学之所以在现代社会之前没能产生,其根本原因是此前的所有形态的社会都没有“发现”儿童。儿童是一个历史概念。“儿童”像“人”一样,不是自在的,而是“自为”的。儿童的本质不是先天给定的,而是历史生成的。诠释儿童概念,就应该纳入历史这个维度,童年历史学正是从历史的维度对儿童概念做出了独到而十分有效的诠释。
童年历史学的成果,对儿童文学史研究(特别是儿童文学的发生源头的研究)和儿童文学本质研究具有特殊、重要的方法论意义。如果不思考童年史的问题,如果对童年史没有基本的了解,如果不在儿童文学研究中借鉴童年历史学的方法,是不可能把儿童文学史(尤其是发生期)和儿童文学本质理论中的一些重要问题讲清楚的。
中国儿童文学的发生有着与西方不同的面貌和规律,它不是从作品创作开始的,而是由理论研究先行,也就是说,中国儿童文学理论研究与中国儿童问学的发生同步,已经有了近百年的历史。站在百年的时间点,反思和总结中国儿童文学理论研究的发展状况,作者认为,学科的方法论的自觉问题应该成为最为重要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