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你说到身边很多人,好像对你很难体现出热爱的气息,他们总是关注自我,不在意你的努力。他们总是试图占有获取,而不试图欣赏看见。
这个世界上的人难道不应该这样吗?难道他们应该都关注他人,而忽视自我?对于大多数德性欠缺的人们,他们能够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没有伤害。
即便是帝王,也会遭遇这种冷遇。《哈良德回忆录》中有这样的话语:鲜少有人喜欢我;况且,也没有任何理由该喜欢我。当我还在雅典求学时,某些特质,比方说对艺术的爱好,不会受到注目;待日后当上皇帝,一般而言,人们多少也会接受。但是,刚开始在权力机构见习的军官和法官身上,这些特质却构成困扰。
我对希腊主义的崇尚沦为笑柄,且因为我笨拙地一下显露张扬、一下欲盖弥彰,情形愈演愈烈。在元老院,他们喊我希腊学生,我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传说。这投射出来的奇怪形象,一半来自我们的行为,一半来自大众对这些行为的想法。诉讼者们不知羞耻,晓得我与一名元老的配偶有染,就将妻子委托给我,或者当我对某个年轻的哑剧演员表现出疯狂痴迷,就献上他们的儿子。
面对这些无耻之徒,我冷漠以对,以此为乐。最可悲的是那些为了讨好我而跟我讨论文学的人。在这些平庸的职位上所必须钻研的技巧,后来在我以帝王之尊接见他人时发挥了作用:在短暂的聆听当中,对每个人保持专注,此时只为这名银行家、那个老兵、那位寡妇而存在;任何人,尽管各式各样,封闭在有限的狭小世界中,都能视其所需以礼相待,如我们用最美好的时刻善待自己那般;然后,冷眼看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得了这个便宜就趁机膨胀自大,活像寓言里的青蛙;最末,还要认真花点时间思考他们所遭遇的难题与切身事务。
那仿佛医生的诊疗室:在那里,我将各种骇人的积怨旧恨赤裸裸地摊开,谎言如麻风病蔓延传染。夫妻相争,父子相斗,旁族外戚斗争所有人。我个人对家庭组织仅有的些微尊敬,终于荡然无存。
我并非轻贱人民。若我真的这么做,就没有任何权力和理由能试图治理他们。我知道他们虚荣、无知、贪婪、疑神疑鬼,为达成功,为让人瞧得起,甚至只是为自抬身价,或者仅仅为了避免辛苦,几乎不择手段,什么都做得出来。我都知道,因为我也一样,至少偶尔如此,或者说,难保不会如此。就我所能察觉到的,他人与我之间的差异实在太微不足道,最终无法算数。
所以,我强迫自己的态度尽可能远离哲学家的冷酷优越和恺撒的傲慢自大。最黯淡之人亦透有微光:这个杀人犯笛子吹得有模有样;那个挥鞭将奴隶打得皮开肉绽的工头或许是个孝子;这个傻子愚笨,却跟我分享他的最后一块面包。让我们学不到任何东西的人,少之又少。我们最大的错误就是试图从每个人身上获得一些不属于他的特殊美德,却疏于耕耘他所拥有的品行。在此,我将致力于追求上述提及的那些零碎的德行,痛快尽兴地,追求至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