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越地有一民俗,凡是妇人生产,若是生男就取名珠儿,若是生女就唤作珠娘,她的名字由此而来,本姓梁,又名绿珠。
绿珠生得貌美,又善吹笛歌舞,在西晋广为流传,众多王孙公子对她垂涎已久,她养在深闺不为所动。直到那日出游,她与侍女二人在茶馆喝茶听曲,邻座坐着的正是石崇,当时正任荆州刺史,他见邻座的姑娘唇红齿白,甚是欢喜,便为她付了两盏茶的钱。绿珠听见店小二说有人给她结了账,她这才转头看向那个男子,她不知从此山高水长是他,魂牵梦绕也是他。
不过几日,她便收到了聘礼,珍珠三斛,衣物首饰若干,夫君就是那个与她见过一次面的石崇,彼时她对石崇并不熟悉,只觉得该是个富贵公子,出手阔绰性格不羁,她虽良家姑娘,可家境并不富裕,能嫁给朝廷官员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就这样,她出嫁了,成为石崇的妾。进了石府的日子还算好过,他有妻子也有众多妾室,她虽是小妾可是年轻貌美又懂得诗词歌赋,时常与他谈论几句。一日,闲来无事,她在院中跳起《明君》,那是描写王昭君的一支舞,舞步婀娜多姿,石崇赞赏有加,拥她入怀。她成为石崇的宠妾,府中每每有朋友客人来访,她都会歌舞助兴,一时间她名声大起,人人皆说石崇娶了个才华横溢的美女。
离开家乡的日子久了,她开始思念,想念亲人和朋友,每次想起总会暗自垂泪,想着王昭君远嫁西域,她不禁作了一首歌,歌词中写道:“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屏。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歌词悲凉,更能诉说她的心境。石崇明白她的苦楚,二人住在在河南金谷涧的别馆——金谷园,园内清溪萦回,水声潺潺。园内筑百丈高的崇绮楼,可“极目南天”,以慰绿珠的思乡之愁,里面装饰以珍珠、玛瑙、琥珀、犀角、象牙,可谓穷奢极丽。她自知她的夫君并非常人,不仅在朝堂上风生水起,生活上也是无尽奢靡,石崇甚至与皇帝的舅父王恺攀比,王恺平日里用糖水刷锅,石崇便让下人用蜡烛当柴烧;王恺用赤石脂做墙壁,石崇就用花椒刷墙,甚至连皇帝赏赐给王恺的珊瑚树他也随意砍断,只因为他有六七株比那还好的。
绿珠良善,听闻府中一日餐食所用的银两竟比得上寻常百姓一个月的饭菜钱,她难免心生不安,她靠在石崇肩膀上,轻轻劝诫,石崇只是不以为然地笑道,“绿珠,你不必为这些事忧心。”看见他的坚定,她只好作罢。石崇还有一个暴行,即是在客人不喝舞女送的酒时就让侍卫杀了舞女,许多舞女因此丧命,她心痛恐惧,但于事无补。天有不测风云,石崇在朝廷上依附的贾谧被诛,他作为同党也被牵连,赵王司马伦专权,司马伦手下的孙秀垂涎绿珠已久,从前是因为石崇位高权重不敢下手,如今竟明目张胆起来,公开派人向石崇索要妾室。
“随便挑。”石崇强忍着怒气对那小厮说着。
小厮打眼一圈,“这些小妾个个娇艳,只是小人受命索取绿珠,不知哪一个是?”
听闻孙秀看上的是绿珠,石崇再也沉不住气了,态度也硬气起来,“绿珠是我所爱,那是做不到的。”
“君侯博古通今,还请三思。”小厮似笑非笑地说着,石崇火冒三丈。
石崇还是没有交出绿珠,看见正在吹笛的绿珠,他没听出这是哪首歌,大概是她自己做的曲子,笛声哀痛,透着些许悲凉。绿珠看见缓缓走来的石崇,她起身行礼,“爷,夜深了,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他淡淡吐出几个字,这段时间仕途上的挫败仿佛要把他击垮,石崇整个人也清瘦了许多,再不似从前那般意气风发。
孙秀在赵王面前极尽谄媚、搬弄是非,引起赵王的极度不满,对石崇有了杀念,司马伦派兵堵在石府门口,府邸门口布满了提着大刀的士兵,弓箭手随时待命,石府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石崇再也没有逃命的机会了。他回头看向不远处的绿珠,大声叹息着,“我是因你而获罪啊。”
绿珠哽咽,“愿效死于君前。”她踏上高处,一跃而下,坠楼而亡。
人们都说红颜祸水,却不知有些女人也有铮铮傲骨,临危不惧、宁死不屈,不肯投降清军投江而亡的是柳如是,击鼓抗金的女英雄是梁红玉,不愿连累丈夫坠楼而亡的是绿珠。
不知绿珠死前是否后悔嫁给这样一个奸恶之人,只是提起她总会想起杜牧的那首诗,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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