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总亮着盏孤灯,像枚被遗忘在砚台边的残墨。我攥着皱巴巴的数学试卷站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缓慢的翻书声,像秋叶落在积水上。
“进来吧。”周老师的声音裹着粉笔灰的味道飘出来。他正用红笔在备课本上勾画,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道月牙,“这道二次函数,是不是又卡在顶点坐标上了?”
我把试卷往桌上推了推,卷角被指腹捏得起了毛边。他忽然笑起来,从抽屉里摸出颗水果糖:“我像你这么大时,连勾股定理都记不住。”玻璃罐里的水果糖晃出细碎的光,他指尖沾着红墨水,在草稿纸上画抛物线,“你看,这就像爬山,总有个最高处。”
窗外的月光漫进窗台,他的白发在灯光下泛着银光。我忽然发现,他讲题时总微微前倾着身子,像是怕漏掉我任何一个皱眉的表情。那支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划出的弧线温柔得像月光。
后来我才知道,周老师每天放学后都会等一个小时,只为了给基础差的学生补课。那些被我们揉成团的试卷,他都平平整整地收在纸箱里,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批注。有次早自习,我看见他对着保温杯轻轻咳嗽,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却还是笑着给我们发新打印的习题。
中考那天,他站在考点门口,给每个学生发了颗水果糖。“别紧张,”他拍着我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传来,“你做的抛物线,比谁都漂亮。”阳光穿过他的白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幅被岁月晕染的水墨画。
如今我也成了教师,办公桌抽屉里总放着罐水果糖。每当学生皱着眉走进办公室,我就会想起那个月光漫进窗台的夜晚,想起那道被红笔温柔勾勒的抛物线。原来有些东西真的会传承,就像粉笔灰里藏着的月光,总能照亮前行的路。
批改作业时,红笔在纸上划过的瞬间,我忽然懂得:教育从来不是灌输,而是像月光那样,温柔地照亮每个心灵的角落。那些被我们用心呵护的时光,终会在某个清晨,绽放出最动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