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制墨
制墨是个复杂的过程。原料分为烟和胶,再加以各种草药融合。他一边刻模,一边生火熬胶。锅里的胶液发着浓稠的紫光,慢慢在锅中沸腾,再和混合墨粉。徽墨是天下极品,徽墨中最上等的是黑中带紫色的墨。再进行和料得的工序,和料说白了就是手工不停地撮揉。让烟胶体混合,使质地滋润圆滑。这样成品才不至于干裂或者有气泡。有人说,墨好起码要经历上万遍的撮揉。最后修剪入模,描金。
子语推开墨坊的门的时候,莫言正在和料。他停下手中的活儿,收拾起地上的工具,并擦了手,给她搬张长凳。莫言心里不愿意她来这里,制墨的地方总是脏兮兮的,黑迹溅到满墙都是,就连他手上,指缝里的墨粉有时怎么都洗不干净。姑娘家都爱漂亮,对这些污秽的事物更是避之不及。
子语在屋里呆着实在太无聊,外面大雪,又不能上山采野菜就只能在书房弹琴,画画。画了几张便没了兴趣。宣纸也用完了。她想起买的那方墨。其实自己没有见过制墨,心生好奇,便踏着雪慢慢走过来。
子语没有坐下,莫言吹火的时候,她在用手指拍拍捏捏案台的那团乌黑的墨料。若有所思。莫言用余光偷偷瞄她,希望她快点离开却有一丝期盼多看一眼。子语如他所愿,好奇地坐他身边。问这问那。
莫大哥,这锅里面煮的是啥,你怎么把料子成型的?他避开她的目光,专注手里的活。
等他下一道工序时候,她就会找到答案了。鹅黄的裙角沾了地上的墨迹,星星点点有点明显。不一会儿,她的手,脸上都沾了些许墨迹,她倒是饶有兴致的放鼻尖嗅嗅,他赶紧递给她布擦拭。这样的环境,多了一个女子,莫言甚至有些感到局促不安。
不用不用,你看你,她用那布给他拍打身上的烟灰。子语笑道。我帮你吧。她伸手去拉那风箱。火光照着她娇艳的脸和及腰的乌黑长发,她急促得呼吸着,看来使劲不少。子语有时递给他工具,有时给他递水。那个午后莫言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一连几个下雪天,子语都来墨房。她有时会试试和料,也不顾脸颊都粘满了黑墨调皮地对他笑。 成模的时候,他负责修边,她负责描金,俨然一副小帮手的样子。
她叼着笔思考,秀眉微微上挑,眼睛咪成弯的月牙。莫言有时望着她思夺的样子出神,竟忘记顾锅里煮的胶。子语会在墨面上画个小物件,有时是老头垂钓,江雪飘然,有时松枝蜡梅。她并不按木模刻的样子来画,图案也都精巧别致。墨面如果有剩她就往上面提诗,她还问他喜欢谁的词。她喜欢笑,自己想的说出来给他听就自顾自笑起来。
本来好久要忙完的墨锭,有她在几天就完成了。
那天兴许她是太累了,在风箱旁,靠着他肩膀睡着。耀若秋菊,华茂春松,可能就是形容她火光下的容颜吧。子语秀眉纤长,薄唇娇艳,带着浅浅的梨涡的笑颜。兴许是太热,额头的汗水一直顺脸颊滑过流入微松的衣领,鬓垂香颈云遮藕,他突然想到一句词,同时心里被自己的大胆惊到。抬头的时候,正好与她四目相对。她见他盯着她看,眼神略带温柔。她发现自己衣领微松,羞涩站起来整理。
之后,她没再去墨室,她感觉那天之后他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的温柔。是啊,是自己太大意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连他师兄都以为她是他小媳妇儿。若是肖伯父误会,会怎么看她?她想了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