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殷国,有两大巨掣,支撑着国家,庇护着百姓,国家得以富强无祸,百姓得以安居乐业。殷国人皆称赞:文有何家策,武有乔家将,生于殷国,不胜幸哉。
可是,隐藏在绚烂华丽外表之下的黑暗终究日渐露出。飞鸟尽,弹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帝王家怎么能容忍兵权外握,乔家为皇家打江山,守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然而功高盖主,殷帝最怕手握重兵的乔家黄袍加身,自立为王。即使乔家自保皇帝立国,辅佐殷帝平内乱、扫外患,赤胆忠心,却终安不了殷帝一颗心,如鲠在喉。也是因此番为后乱世埋下隐患。
上一辈的恩怨利益纠缠不清,却不想后辈依旧如乱麻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殷帝子嗣不少,但是唯三皇子万俟晟才华横溢,可委以重任,殷帝也着重培养,隐隐有立太子之意。殷帝疑心甚重,唯恐皇子篡权谋位,在朝中广结党羽,遂不喜皇子结识重臣,罔议国事。但这并不包括三皇子万俟晟,在皇帝的授意下,万俟晟也渐渐接触朝中大事,与朝臣打好关系。而万俟晟与何珏的纠葛也从这开始。
何珏是何家独子。何家是什么样的存在?而何珏的父亲身居要职,万俟晟想在朝中立足,首先要拜访的就是何文昌何丞相。也正是在此次得以结识那个如玉般的少年。
万俟晟优秀的,无疑是骄傲的,想来也是,帝王之子,一出生便含着金匙的他不知要有多少人捧着。在去拜见何丞相时,以为自己会顺利与其交好,甚至想着对方对自己阿谀奉承,俯首做小,毕竟自己的身份不一般,平常身边也不乏溜须拍马之人。然而到了何府上,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坐下仆人便看茶,茶是好茶,礼数周全得挑不出一点儿错,可久不见何相,问及仆人又不知,也不好怪罪,徒失了身份丢了气度。万俟晟知道,这是何相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又不好发作。思及当时想象中何相的恭维与现在自身的窘境,恍然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当下也坐不住却又不得继续等着。于是借着发闷出了会客厅,让仆人带领着去凉亭边透透气。正值菡萏花开,满池碧绿的玉盘点缀着几枝含羞待放的芙蓉。走在弯弯曲曲的水桥之上,一阵细风便吹走了万俟晟的不悦,再看这风光美景,更觉得心旷神怡。
忽然从内院传来悠悠箫声,万俟晟从小在宫中闻得不少乐理,却终未听过此般天籁。仆人正想劝着打算走向内院的万俟晟,不料皇子早大步流星寻声而入,自己身份卑微劝不了皇子,便小跑着上前跟着,以免出了差错。万俟晟顺着箫声过来,只见一翩翩少年身着月白色的长袍,立于荷花池边气度非凡,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外如是。走稍近凝神细看,大抵是年纪尚小,少年脸上未脱稚气。如墨玉般的眼睛闪烁着星光,大而有神的嵌于眉宇之下。小巧的唇染上了樱粉色,煞是可人。瘦弱的身躯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少年就像遗失与世的精灵,美好而易碎。
万俟晟突然想到,这莫不是何家独子何珏?想来也是,世间如此少年也唯殷国何家能培养的出了。何文昌沉浮官场,多智近如妖,在权力场上运筹帷幄,却终不让子嗣涉足这朝堂风云。是了,官场纵使风光,却终是藏污纳垢,黑暗滋生繁衍的地方,何文昌如狐狸一样狡诈,怎会让倍受宠爱的独子染上污秽,自己便能护住爱子,更何况何文昌门徒客卿众多,也无碍自身地位,即使将来何相垮台,凭借往昔对众人提携之情,便足以保障何珏的任何问题。朝中但凡居要职的官员,都曾结过何相的善,何相势力错综复杂,羽党甚多,足以保何珏一世安宁。相传何相之子出生便有疾,在胎中伤了身子,先天不足。难怪少年如此这般瘦弱,脸色也白的不象话,怕是染了病……
万俟晟思极甚多,不知不觉箫声已停,猛然惊醒,抬眸正好与少年对视。
万俟晟正打算上前离少年更近一步,此时小厮匆匆忙忙传了话,说是老爷有要事相议。久等多时的万俟晟顾不得翩翩少年,毕竟正事要紧。微微向少年颔首、微笑示意,少年也回了一抹微笑,得到了回应便让小厮带路返回议事厅见何相。在万俟晟转身离去的时候,却不见少年嘴角上勾,眸间闪着精光转瞬即逝,如流星般划过。
…………转眼间,已过三年。
正逢集市,街边熙熙攘攘,叫卖声一片,好不热闹。却见一位商贩从城外赶来,走向那边茶棚。坐定,摘下帽子。小二上茶后,商贩便从兜里拿出几文钱递给上茶小哥:“麻烦小二告知近年来城里发生的新鲜事,我长年在外跑货,还不明了城中趣事呢。”小二赶忙上去接着,把钱放入口袋,谄媚地笑道:“嗨,近年来发生的事可多着呢,我可知道不少。远的不说,两年前乔家军叛变,被诛九族,乔府上上下下全被屠了……一年前三皇子也被立了太子,意气风发得很。听说太子还在府中养了位公子,引得皇上与何相不满……”“还有便是,”小二压低了声音,在客官耳边低语道:“传闻乔家是被陷害,乔家小少爷乔骁没死投奔了赵国,现在准备向大殷开战了……还有……”小二所说颇多,商贩得了消息便怱怱出了城,丝亳不在意遗留在茶棚中的帽子。
何钰再次打发了伺候的丫鬟,呆呆的坐在荷花池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玉箫。两年了,不知故人可好?远处万俟晟看着少年,亦如当年般不染世俗人烟,也不枉费自己宁冒天下大不讳来圈养少年。静静的看着,顿觉得有什么抓不住。信步上前反抱住少年,心中万分甜蜜。却不见少年突地紧握住玉箫,随即放松下来。乔珏正准备问及朝中之事,还未出声便让万俟晟堵住了唇,支吾几声后偶尔传出破碎的呻吟。少年的娇吟更引得万俟晟激动不已,几番过后,少年便被吻的晕晕忽忽,唇上红肿一片。情动之中,少年也曾想过,真的要这般做吗?
殷赵两国正式开战,殷国太子对上昔日战神之后,同一国家,不同阵营,战火已悄然点燃。这场战争空前激烈,明面上战火四起,死伤无数;暗地里风波涌动,权政更迭。明争暗斗之下葬送了一批批牺牲者,阴谋诡计之下藏的是仇恨与贪婪。
何珏便是这其中的牺牲者之一,在政治的风暴下,他左右为难,最后选择了放手一搏,那个人教会了他去爱,只是他没想到在那个人的心中,自己一文不值。罢了,此生已无牵挂,唯一遗憾的便是对不起父亲的爱,承不起万俟晟的情……
对于何相来说,何珏死的太突然,来不及护着便离自己而去。选择那条有悖世俗的路,不反对,不赞同,只希望你能幸福。赶你出家门只让你没有负担,别顾及家里。若早知道如此,是不是不给你那份微渺的希望,别涉及那些恩怨,你便会一生平安,即使恨……
万俟晟轻轻地抚着少年的箫,伴着一池盛开菡萏散出的淡淡幽香,独倚在水榭。还曾记得,那段箫音,那抹微笑,那个少年。万俟晟明白,少年来自己身边动机不纯,可还是不由自主身陷其中。怨吗?恐怕是不怨的,自己何尝不是反利用他呢?可是什么时候眼睛移不开那个少年?这场感情终是自己先输了心,但绝无悔意。知道那个少年心里放着一个人,可是自己要是再努力一点,再真诚一点,能否换来少年心中一席之地。情深缘浅,下辈子希望早些遇见你,一定加倍珍惜你……
乔骁和何珏是发小。何钰从小精贵,没人愿意和他深交,生怕磕着碰着。唯有乔骁把何珏当作普通人,陪伴着他,给他温暖,甚至引导他去爱。少年学会了,这个不被世俗认同的秘密也被少年藏在心底。乔家并非只会弄武,手握重兵而被皇上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种状况已然洞悉。何家是一个拉拢对象,而最大的突破口便是少年何珏。一切的美好只不过缘于一场算计。那场邂逅让乔家有了喘息之机,乔家倒了,少年毅然决然保下乔骁,甚至不惜赔上自己。乔骁利用何珏的情报在赵国站稳了脚,更甚成为一代将领。少年也曾乞求乔骁放弃复仇,平淡的度过余生,终究被否决。现在呢?仇未报,那个少年也离自己而去。心像破了一个洞,拼命留住关于少年的回忆,把它揉碎,捧在手心,揣在心间。后悔吗?自己错了吗?不觉中脸上早已湿润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