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豆浆机还没普及甚至说还没发明的时候,那时候家里想和一次豆浆不像今天一样如此方便。母亲会提前一晚上泡上一小盆的黄豆,让豆子吸水膨胀软化,不再那么坚硬,此外,泡过的豆子据说会比干豆子更有豆香味。
第二天上午准备去邻居家打豆浆。母亲提着一个小煮锅在前边走,我在后面端着装着泡过滤了水的黄豆,往南出了巷子口走到地梗上,顺着梗上小路往东走,来到东边另一条巷子,这邻居就在这巷子尾,上石头台阶抬头就到她家门口。门口的水泥地虽不平整但扫的干干净净,院墙外的一小块土地整整齐齐长着黄瓜,茄子,没有一丁点的杂草,石头台阶码的稳稳当当,偶尔有几颗小草从石头缝中探出头。家中有人的时候敞开大门, 院子很大,杂物也很多,但是都整整齐齐的放在墙角墙根处。她家不养猫猫狗狗,据说是她对于动物的毛发过敏,所以整个院子显得更安静些。
女主人常年在家,她和母亲年纪相仿,甚至看上去比母亲还要大一些,但是按照辈分,我叫她姐姐,而她叫母亲大婶。我只知道她叫荣华,她姓什么很少有人提起,所以我就跟着她的名字,后边加一个姐,叫她荣华姐。荣华姐个字不高,一头像是假发的卷头发,她说话像汽车喇叭一样洪亮,又像火车汽笛一样清脆。她的丈夫常年在外打工,我只见过几面,只记得他个字很高,圆圆的脸,文质彬彬的,说起话来总是笑眯眯的。他有个二八大杠,每次见他都是骑车出去或者回来,车子本来就很高,加上他的个头,就像是古代将军骑马出征一样。荣华姐有两个儿子,如果按照辈分的话,他们也应叫我一声叔叔,因他们外出求学,可惜我从没见过他们。
母亲推门看到荣华姐就立刻喧哗起来,荣华姐也就边说边去掀开机器上的防雨布,这是一个绿色的半米高的机器,整体圆筒状,上边是入料口,下边是在机器出口处放了一个小盆,专门接豆浆,插了电,打开开关,机器嗡的响起来转动起来,我就把端过来的豆子交给她。先要往黄豆里再加一些水没过黄豆,然后她用煮汤用的勺子,先舀一勺,少些黄豆多些水,送进入料口,看着奶白的豆浆流出到盆里,就正常的半勺黄豆半勺水往入料口匀速添加。她边操作边和母亲聊天,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台机器,心想真是神奇,把这勺豆子倒进这台绿色的机器,不仅可以将其变成豆浆,还可以把豆渣分离出来。最后豆浆倒进准备好的小煮锅里,豆渣就用刚才放豆子的盆盛着,幽幽地散发黄豆的清香。
这时候的豆浆还是生的,需用小火煮开才可饮用。剩下的豆渣也营养丰富,可以放些辣椒炒着吃。煮开后的豆浆味道更浓郁,有最朴素的黄豆的味道,是和现在豆浆机打出来的味道大不同的。最近我突然问起东边的荣华姐还打豆浆吗,母亲极力搜索着她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说:
“她呀,这十几年都不打豆浆了,出去找活干还把腿摔坏了,现在住他儿子家......我前一阵子见过一次,整个人瘦的不行,说话都没劲,应该是有病了......恐怕是快不行了......”
我出了巷子口下了台阶走上田埂上的小路,往西边一走,就能看到另一个巷口里她家的大门。我艰难的拨开草丛靠近巷子口的台阶,抬头发现大门紧闭,石头台阶下的地沟长满杂草,将附近小路和石头台阶全部淹没,一直淹没了围墙外的一小块地,那里已经没有任何空隙。我小心的踩着杂草下的台阶上去,多数已经歪歪斜斜。我在门口来回踱步,又想起那一口清新的豆香来,清晰中又慢慢消失,我大概一定喝不到这样的豆浆了。忽然间,一只狸花小猫从我身后窜出来,钻进大门门板的缝隙中,躲在里边喵喵的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