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著名素描大师龙智又出佳作《葵泪》,将于近日运往内地被拍卖。据闻,《葵泪》是龙智先生无意中偶见的一株向日葵有感而画,而且是其封笔之作,其真面目即将在拍卖会揭晓……”
云玑的画室里,素白的画布上画着各种向日葵的姿态,大多都是半成品。电脑上关于《葵泪》的新闻已然是最新的了,可是云玑还知道,《葵泪》的拍卖具体时间是六天以后。在浙江嘉兴的一所拍卖所,底价是十二万。
收拾好了行礼,将画室里一直挂在墙上的一副男孩侧脸的素面取了下来好好地封好等着快递员的到来。又一次抚摸上那个男孩的侧脸,这是云玑认为她为卓楠画的最好的一副素描了。她很喜欢卓楠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坚毅的棱角……
“卓楠卓楠……”
抚着那副素描的手却渐渐地加力,指甲在玻璃上划出挠心的声音。在心底默念那个每日都要念千百遍的名字,爱意夹杂着恨意胶着在一起,生生地在云玑的心里扯裂了一道伤口,永无结疤之日。
她花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创作出了《葵泪》,却在最后只能得到底价的百分之十的辛苦费,而荣誉和金钱却全部落入了那个老男人龙智的手里。
“卓楠……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云玑也不至于落到为别人当枪手的地步啊!”
* * *
“云云,你的签证就要过期了,这是要回国了吗?记得回去之前把剩下的房钱交了。”
房东进到画室里的时候,看到了云玑摆放在画布旁的签证,这个财迷的老太太到了最后都不忘了那几千块钱的房钱。只是云玑仍旧是感激她的,记得她刚到台湾的时候,若不是因为这个也是从大陆来的老太太怜惜她,不要说是作画了,她只差没有露宿街头了。
她不喜欢别人叫她的大名,云玑。玑,珍珠中的不圆润者。当初母亲为自己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大致就是不愿让自己完满的吧!她如是这般地想着,心下的恨意却是更浓。
将三千八百块钱一分不少地交给了房东太太,云玑就踏上了返乡的归程。
“卓楠……等着我。”
安城并不是个大城市,而在安城里,鼎鼎有名的却有一个大企业,段氏集团。
卓楠,段氏集团的总经理,段鸿的养子,也是他的准女婿,同样更是替段鸿洗钱干些非法勾当的得力助手。同时,卓楠曾经是学画的,最喜欢的就是龙智的画,而龙智几乎所有的画到了最后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也都成为了他的收藏品。
云玑费了不少力气才查到了这些,她知道,要想毁了段式,就一定要毁了卓楠。而要毁了卓楠,就一定要用到《葵泪》。
于是,在回到安城之前,她还去了一趟浙江嘉兴,以一个神秘人的身份拍下了那幅《葵泪》。果然,在她回安城的路上,就收到了卓楠的邮件,他希望买下她手里的那幅《葵泪》。
* * *
“云云,是你?!你不是……”
在那间旋转餐厅见到云玑的时候,卓楠真的大吃了一惊。三年前,她去了台湾,一个人。后来,段鸿告诉他,云玑死在了台湾,自杀。
“卓楠,好久不见。你以为……我死了对吗?所有人都想要我死,我怎么能如了你们的愿呢?”
悠扬的小提琴声在耳边响起,红酒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耀目的暧昧。云玑直视卓楠的眼,却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眼中的心痛。原来……即使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仍旧没有办法忘记。
“云云……这幅《葵泪》……”
见到今日来见自己的人竟然是云玑,卓楠一瞬间便明白了些什么。看着云玑的眼中再无了多年前的那种柔弱,卓楠几乎不敢想象,几乎是逃离了大陆到了台湾的云玑究竟这几年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是的,这幅《葵泪》是我所作。不过既然卓总经理喜欢,那么我就将它赠与总经理,就当是我们多年不见,而今日却还有幸能够相见的见面礼好了。”
对着卓楠举了举就被,云玑唇角的笑容却变得带了些恨意。见面礼?是啊,见面礼。真正的好戏,才开始……
“云玑,阿姨很想你。当她把你一个人送到台湾去实在是不得已的,我知道你恨她,恨我,恨段家。但是云玑,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还是希望你能见阿姨一面,至少听听她的解释。”
卓楠看穿了云玑眼中的恨意,他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担心。云玑的性格本来就有些偏激,几年前当他和段琉璃生生地从她的手里把那个唯一去国外深造的机会夺走的时候,他就知道云玑总有一天会报复他们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吗?
“哈哈,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这个笑话比起四年前你说你会陪我一起走还要好笑!”
云玑始终没有办法忘记,在她和母亲住了多年的那个大院里,总是会有人在她回家的路中吐她一口吐沫,或是泼她一身脏水,然后告诉她她是贱女人的女儿,她的妈妈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而每每云玑回到家里问起母亲这件事,换来的却总是一顿毒打。于是,久了,云玑也学会了在别人吐她吐沫的时候同他人厮打,在别人侮辱她的时候用更加恶毒的话语骂回去。
“云玑……不要这么固执好吗?很多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云玑眼中的嘲讽就像是一根尖锐的刺一样刺进了卓楠的心里,那一年,他说过的他爱她,并不是骗她的。他说要陪她一起离开,也并不是谎言。只是……时过境迁的这么几年,这心结却在他们的心里越结越紧。
“好了,卓楠,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谈论那些陈年旧事的。你,段琉璃,段鸿,段式企业欠我的,统统都该还我了!”
站起身来,云玑眼中阴沉的目光让卓楠知道,她是会说到做到的。心凉了半截,再次看到云玑的那种喜悦已然荡然无存。云玑……如果当年……如果当年我在一早就和你离开这里,是不是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呢?
贰.
四年前。
当云玑终于搬出那个她已经厌恶极了的大院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和母亲的缘分大概也就从此尽了。母亲在做了那么多年的第三者之后,终于被段氏集团的总裁扶成了正室夫人。那时候的母亲已经三十六岁,但是打扮起来却像是二十六岁的女孩那样地年轻美丽。
她一向都知道母亲是一个不安分的女人的,在她十八岁的时候,母亲就生下了她,而云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是谁。这么多年来,云嫦都没有正式的工作,但是云玑却总能用到最好的东西。大院里的那些孩子说得对,母亲以当做别人的情妇为工作,不管这究竟是为了生计还是母亲本身就是这样水性烟花的性格,云玑总是为此而感到耻辱的。
而也是四年前,她就要从学校里毕业了。一所贵族学校,云玑的成绩到是平平,只是她是个有才的女孩,素来喜爱画画。校方有一个报送名额,是去意大利的一所知名学府。对于云玑来说,想要摆脱这样耻辱的生活,那是唯一的一条路。
尤其是在去了段家之后,云玑就更加明白只有离开母亲,离开这个城市,她才能得到真正的属于自己的生活。庆幸的是,她的才华让她终于得到了那个报送的名额。只剩下最后半年的时间,只要这半年她在学校安安分分地不出什么事,那么她就可以平安地去意大利了。
然而就是这半年,却让云玑的人生彻底颠覆。
即使到了多年后的今天,云玑都还记得在卓楠牵起她的手的那天,阳光是多么的明媚。那个时候,校园里种下的梨花一夜间花开满树。阳光从云端倾泻而下,洒在花枝的那端,卓楠的笑容就那么融化在了光与花瓣的绚烂之中。云玑知道,那是她十八年来最最美好的一天。就那么和卓楠在一起了,就算到了最后是那样一个结局,就算到了现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恨,她都不曾后悔过。
那半年,是她最快乐的半年了。卓楠时常带着她逃课,他们一起去安城边上的山坡上放肆地喊叫,一起去海边吹风看日出,也一起吃遍了安城所有的小吃。刚开始,学校的老师还对云玑这样的不务正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有才华,那么就能为这所学校争光。
知道毕业的一个月前,云玑要准备在安城这最后的一次大赛。这场大赛关乎到学校的名誉,也关乎到云玑报送的问题。只要云玑能获得这场大赛的前三名,那么签证就可以立即拿到手上。云玑对这次的大赛很有信心,她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来准备。
大赛的前一个星期,也是颠覆云玑人生的一个星期。那一天,云玑和卓楠刚从海边回来。周末本可以回家的,只是云玑不愿回到段家大宅,不愿见到母亲那幅虚伪的笑容,更不愿她不管做什么都会被段鸿的亲生女儿段琉璃嘲笑。每每她被嘲笑或者被段鸿和母亲责骂的时候,只有卓楠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安慰她。作为段鸿的养子,卓楠从小几乎事事都顺从段鸿,只是从云玑到了段家之后,卓楠却多次因为云玑和段鸿发生争执。这才是云玑最不愿见到的事情,也是她坚持不回段家的理由。
然而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云玑才发觉卓楠的钥匙落在了她这里。在海边的时候,卓楠说要下海游泳,就将钥匙放在了云玑这里。虽然有些无奈,但云玑还是决定去一趟段家将钥匙还给卓楠。
没有走正门,云玑一向去段家都不会走正门。即使她已经讨厌极了母亲和段鸿,但却也是给足了他们面子。大概世事就是这样的作弄人,云玑却在刚走进后门的时候听到了她不该听的事情。
后门旁有一个仓库,平日里都是紧闭着大门的,今日却不知为何大开着门。然而云玑接下来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她看见了仓库里的卓楠,还有卓楠身旁的那个大个子男人。他们似乎在做什么秘密的交易,云玑只在看见了卓楠给了那个大个子男人一张支票之后就被人从身后打晕了再也不省人事。
云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是被绑在了段家的阁楼里。眼睛上被蒙了黑布,嘴上也被贴了胶带。大概是看守的人还不知道她已经醒了,她却听见了阁楼里段鸿和卓楠的对话。
“原本琉璃让你接近云玑就是为了让你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在大赛里得不到名次好吧这个报送的名额拱手让给琉璃。现在好了,她既然看到了你昨晚的事情,你也就不用白费那个心思了。云玑,已经留不得了。”
听着段鸿这话,云玑的心霎时间便冰冷得仿佛被放进了冰块里。倒不是因为段鸿说留不得她,而是这接近半年的日子,竟然是他在骗她,是他和段琉璃合作为她演的一场戏吗?
“叔叔……云玑今天只是在外面,她应该什么都没看到。况且……她是阿姨的亲生女儿,这样做……是不是太……”
哈哈……云玑的心里恨恨地笑了:卓楠,这个时候,你做什么好人?若是你放了我,有一天,我一定会把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统统还给你!
“不行!卓楠,我培养了你这些年,教给你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必须要狠心!只有果决的手段,才能让我们处在绝对的安全之中!她只是一个拖油瓶,你阿姨带来的拖油瓶罢了!她还差点就要抢走琉璃的未来,抢走琉璃的机会!我怎么能放过她?而且就算她不见了,只要我们对外宣称她生病了,没有人会在意这样一个本来就像影子一样安静的女孩的!不要说了,必须把她解决掉!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不管怎样!”
云玑一向都知道段鸿是个狠辣的人,只是没想到他的心思竟那样地毒。心底顿生绝望,云玑便知道自己这条命恐怕是怎样也留不住了。其实她向来也不在意这条本就不该出现的生命,只是她却是那样地不甘:卓楠……卓楠……我犹记得那日花下你的笑容,却不知看似那样美好的笑容之下,却藏了这样险恶的用心。卓楠……卓楠……你怎么忍心,让我的生命再无半点希望?
叁.
云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那个阁楼里待了多久,只记得有人给她送了三次饭之后她便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台湾了。车体的颠簸好像是在一条山路上,除了开车人时不时的咳嗽声,云玑再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也不知车开了多久,云玑只感觉到自己被缚着的身子都僵了,车才停了下来。
“嘶——”
胶带终于从云玑的嘴上被撕下,撕扯的疼痛却抵不上云玑心里的痛。
手脚和眼睛的束缚也被人解开了,云玑终于看清,这辆车正在一座山的山顶上,而从山顶却可以看到山下有一座城市。云玑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送到这个地方。按照段鸿的意思,大概就是要找这样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了结了自己吧。
“喂,下车!”
不知什么时候,开车的那个人已经打开了车门。云玑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
扔给了她一个包,男人将她拉下了车:“这里是台湾,到了这里,老板就没有能力对你做什么了。包里是你的身份证和签证,还有一些钱,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于是,云玑就那么留在了台湾四年多。初到台湾的时候,她几乎饿死在了街头。包里的那点钱根本就做不了什么,而她一个大陆来的孤身女子,无财无势,又不会说台湾话,只会处处被人欺负。直到那个还算好心的房东太太收留了她,因缘际会之下她也找到了那个替龙智当枪手的工作,日子才好过一些。
在台湾的四年里,她几乎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复仇的事情。依靠龙智在台湾和大陆的人脉,她也收集到了不少段氏集团的罪证,收集到了不少卓楠的罪证。她时常在夜里惊醒,想起自己这些年隐忍的生活,眼中复仇的火焰就烧得更旺。
* * *
今日的段府是灯火通明的。
段家小姐段琉璃从意大利学成归来,开了第一场自己的画展。其中不仅有她自己的作品,也有很多卓总经理私人收藏的龙智的作品,其中就有那幅龙智大师的封笔之作《葵泪》。为了庆祝这一盛事,段府开了一场盛大的宴会,邀请了安城许多社会名流来一同庆祝。
以龙智关门弟子的身份拿到了邀请函,云玑知道,好戏就要开始了。
那幅《葵泪》就被摆在了大厅的正中间,龙智比段琉璃早出道四年。而段琉璃在意大利的时候就开始模仿龙智的画风,直到现在已形成了自己独有的一套风格,却也不忘了这个对于她有着启蒙作用的“恩师”。因此特地给了龙智的封笔之作这样大的殊荣,还用了纯金的相框装裱它。
看着那幅《葵泪》,云玑捏紧了手中龙智的亲笔信函,眼神却望向大厅那端正忙着招呼客人的卓楠。
亲手将自己的爱人送进监狱,云玑不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到底是该觉得幸运还是不幸。幸运的是,至少他是由自己亲手送进去的,至少她这些年来的仇恨终将走到尽头。不幸的却是,命运竟是如此地不公,既然安排了他们的相遇,却为何一定要如此狼狈收场?若是那一年,她没有那么好强一定要争取到那个名额,是不是他们现在的生活都还安生?
强迫自己将眼泪收了回去,云玑将龙智的亲笔信函交给了一旁的侍应生示意他交给段鸿。
果然,在段鸿看了那份亲笔书信之后,便笑容灿烂地走到了那幅《葵泪》的旁边。
“各位各位!安静一下,请听段某一句!”
站在大厅中间的段鸿笑容可掬,谁又知道他那幅伪善的面孔之下究竟藏着怎样险恶的用心呢?
“在几日前,这幅价值连城的《葵泪》的创作者龙智大师就曾致电鄙人,告诉了我这幅《葵泪》还别有玄机,说等我展出这幅《葵泪》的时候,他会让他的关门弟子将这个玄机授予鄙人。刚才我收到了他的亲笔书信,信上说了这幅《葵泪》玄机开启的方法,鄙人不才,想要邀请龙智大师的关门弟子一起来解开这玄机,并诚邀各位友人一起见证!”
人群之后,云玑的嘴角带着邪异的笑容慢慢地走上前去。她开始期待,当那个玄机解开之后,不知道段鸿的笑容是不是还这样的自信。
显然,在看到云玑的时候,段鸿的心里就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本以为龙智突然告诉他这个玄机是有意拉拢他,却没有想到在龙智背后的人竟然是云玑。
“段先生,久仰大名了!想必老师也在信里写到了,这幅《葵泪》是用两层的画纸作为背景的。只要揭去上面的这层画着葵花的画纸,那玄机就在背后的那层画纸之上了。”
丝毫不给段鸿说话的机会,甚至不给他毁灭证据的机会,云玑走到《葵泪》的旁边就拿起了《葵泪》。
看着段鸿渐渐发白的脸色,云玑不敢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甚至她都没有看向台下正注视着自己的卓楠,母亲还有段琉璃就手脚麻利地拆开了相框,拿出了《葵泪》。这一天,她等了四年啊……她的生活几乎被卓楠和段家毁掉,四年了,她日日夜夜都在想着报仇的事情,如今,终于要实现了!
“哧——”
画着葵花的那层画纸一点点被云玑小心翼翼地解开,后面的那层画纸也渐渐地露出了真面目。
“啊——”
“天哪,怎么会这样——”
……
人群中的低呼声盖过了云嫦的啜泣声,背后的那层画纸上,贴满了段氏集团洗钱的罪证。
云玑这才敢看向人群最前端的卓楠,却意外地在他的眼里没有发现愤怒和怨恨。她看到的,只是悲伤,那样深切的悲伤。似乎在那悲伤之后,还有着解脱般的快乐。那一刻,云玑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竟然不怨恨自己吗?
肆.
那一夜,讨伐声,警笛声,哭泣声交杂成了一曲悲伤的歌。
云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卓楠被穿着制服的警察从自己的眼前带走,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痛快。好像心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卓楠悲伤的目光就从那个口子里拿走了什么东西,让她浑身再也没有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四年来一心只想复仇的她竟觉得生命似乎再也没有了意义。
卓楠……卓楠……为何,心那么痛?我们……这一次是真的,再也无法在相同的轨迹里相会了,对吗?
“玑儿,你回来了。”
不知何时,云嫦已经停止了哭泣。她就那么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带走,然后看着这一切闹剧的始作俑者,自己四年未见的亲生女儿,心下竟不知是悲伤还是欢愉。
“玑儿,你知道卓楠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收集龙智的画作吗?”
她蹲在了自己女儿的面前,其实在云玑一进门的时候,她就看到了她。只是她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阻止她的复仇。如果这样能让她快乐,那么她云嫦也愿意。只是为什么,女儿的眼中没有欢愉,有的却是满满的悲伤呢?
“卓楠曾给我说过,那是因为,只有龙智的画中,才最有你的风格。”
她抚上女儿的脸,泪却再一次滑落。
“玑儿,我希望你快乐。只是我好像一直都用错了方法,我以为,只要给你你想要的一切那就是对的。玑儿,你一直认为,玑的意思是不圆的珠子,却不知道在我看来,玑,也可以用来形容宝贝。是我错的太离谱,才让我失去了你,对吗?”
对上云玑惊异的流着泪的眼,云嫦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哭泣。将云玑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她知道若是这个时候自己都不在女儿的身边,那么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去爱自己的女儿了:“玑儿,其实那一年,卓楠本来就准备放弃那个计划等到你去了意大利就和你一起去了,却没有想到你看到了那一幕。那个司机也是卓楠买通的,本来只是想将你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只是阴差阳错的,我知道了那件事,替你办了去台湾的签证,而那个司机又贪婪,收了我们两的好处,却没有告诉卓楠就将你送去了台湾。”
那个时候云玑才知道,原来还有一种情绪,比心痛还要痛。
卓楠……卓楠……
对不起……
* * *
半年后。
轰动安城的段式洗钱案已经审判结束,段鸿被判死刑,而卓楠被判了二十年的有期徒刑。
云玑在安城安了一处家,将云嫦也接了去。
“卓楠,不管是十年或是二十年甚至一辈子,我等你出来!”
《葵泪》换了木制的相框,被挂在了客厅的正中间。
画室里,云玑的笔触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犀利。
“卓楠,我爱你。”
淡雅的梨花在她的鼻尖绽放,一如四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云玑这才明白,原来,爱,就在这些年的阴差阳错里,生了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