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觉得燕前辈还是挺有意思的٩(*´`*)۶
都说边关无战事,最是好风光,如今看来,若是朝堂无纷争,才可谓更是好时节。
孟笠生这《河图》之意,司马攸在香炉燃尽前,就已明了。
且不说他作为朝廷的侯爷,手握大权位高权重,即便只是司马家族普通的一员,对于拥护谁,拥戴谁,也是毫无争议的。而孟笠生画此图的目的,无非有二,其一是要提醒司马攸,他才是天命之子,无论现下是何情形,都不会改变这一事实;其二便是要司马攸谨记,如今的荣华富贵,地位权势,都是他给的,物极必反,救驾护主是司马氏的责任。如这般的提醒,已不知是第几次,无论是在司马霖许给宥王孟笠枭时,还是在司马叔侄在西境厮杀时。可见,司马氏的“威胁”,对孟笠生来说,是多么的深入骨髓,即使是在性命攸关之时,仍不忘要敲打一番。
司马氏,这个从开朝至今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氏族,如今的命运,竟是如此岌岌可危。对司马攸来说,如今局势,一步踏错,便会葬送掉整个氏族,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好在这一探证实了孟笠枭并非痨病,也算是安了半颗心,至于那些死掉的人,自然是不听肃王话的人,也只能事情了结后再安抚了。
这日,司马若突然出现在【云汉楼】,在一片凌乱中寻找着蛛丝马迹,那日听了司马霖的描述后,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般简单,商荼这个混迹江湖十几载的老狐狸,不可能不留下半丝痕迹。他在厅内杂乱的桌椅摆设间来回踱步,时而眉头微蹙,时而陷入沉思,忧思之色尽显无疑。忽然一个身影挡住了门廊里映出的苍白阳光,他猛然抬头,便看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甚至还带着一丝得意,让人很不舒服。
“你怎么在这里?”他将目光从那人身上收回,直视前方,不带任何表情。
“自然是来帮你。”那人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踏进这堆杂乱,扶了一张歪歪倒倒的椅子,悠然的坐了下去。
司马若冷笑一声,道:“燕阡川,你害我侄司马信险些身死,你怎么还这么自信的认为我会信你?”
“就凭这个。”
司马若见他手中之物,竟是肃王府府兵统领的腰牌,“怎么会在你手里?”
“可不就是在我手里,”燕阡川转头看向司马若,见他一脸错愕,“你看我这张脸,我现在叫‘叶戎’。”
司马若这才注意到他易了容。
“你大可不必担心此事被肃王拆穿。这是我欠你们的,待此事了结,我自会回我的大漠。”说着,将腰牌放回怀中。
“你为何要帮小王爷?”司马若有些不耐烦,他对燕阡川一向没什么好感,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自然是为了银子,爱财如命,实乃本性。”
“果然是‘小人爱财,取之有盗’。”司马若不屑的说道。
“我只是没想到,那小子给的毒药竟然是‘斩心’,这毒实难调配,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处拿到的配方。”燕阡川心中有愧,也不与他争辩。
司马若听他如此说来,又想到近来所发生的事,心中顿时明了。
‘斩心’之毒虽算不上顶尖奇毒,但在调配工艺与时间上却很是挑剔,甚至在器皿的选择上也有严格的限制,其配方早已失传,除了商荼手上的《采苓经》,便在皇城藏书阁中留有拓本外,除此之外绝无第三处可寻。如今肃王既然能囚禁了圣上,那么孟澧能拿到配方,也并无不可。想来在司马信自帝都出发之时,肃王就已经开始动手了。
“我还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正当司马若以为快要缕清事由经过时,燕阡川此言无异于当头棒喝。
“说。”他按捺住心中升起的烦躁。
“那位苏姑娘,要嫁给小王爷了。”
“什么?”司马若脸上写满了惊愕与担忧,“什么时候?你怎么知道?你见过她?商荼呢?”
“他们二人皆被软禁在皇城中,性命无忧,不必担心,”他抬脚踢了踢脚下的碎瓷片,又特意朝司马若靠了靠,压低的声音,“前日晚,我随小王爷进皇城,拟旨用玺,明面儿上也算是名正言顺的赐婚了。”
“这分明就是假传圣旨!”司马若拍案而起,震惊之余,也气的直冒烟,“他怎么敢!”
“侯爷只要我假扮叶戎传递消息,所以这其中曲折我也不知,”见司马若气鼓鼓的样,像极了一只吃饱了的老虎鱼,“消息我送到了,告辞。”言毕便出了门,往王府而去。
司马若重重跌回座椅,脑中一团乱麻。
当他回到侯府,将此事告知司马信时,那颗原本不安的心,重重的落回了实处,狠狠的砸出一个窟窿。
前日晚,正是他和司马若在后殿发现孟笠生的时间,没想到会这般蹊跷,前殿的人竟是孟澧。他神情恍惚,一时间仿佛被抽空所有力气,颓然的摔坐在石凳上。司马若知道这剜心的痛楚,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好好静一静。
夜深人静,闲云掩月,庭院里一片沉寂,只有窗棂间透出微弱的灯火,和苍穹上的点点星光相互映衬,天地一色,交错难辨。司马信毫无睡意,踏着碎步登上露台,眉宇间难掩千丝疼痛,心里更是充斥了满满的恨意。
冬夜的风带着强有力的穿透力呼啸于耳畔,他打了个寒噤,赶紧裹了裹袍子,这帝都的风可比西境大多了。想他自小长在西境军营中,伤了痛了也只能自己舔舐,虽然也有叔叔司马若在身边,但终究没有女子的细心与温柔。父亲司马攸远在帝都,也算不上亲近,偶有书信,也多是叮嘱他勤修兵法武功,反倒是与长姐司马霖亲近些,可是后来司马霖领了军务,再后来出了嫁,也就不再如从前。至于本应最亲近的母亲,更是从未见过,也极少听过她的过往,似乎所有人都在有意避而不谈。此前在云峦洞中赫兰丹夫隐约透出的关切,还有商荼的话,虽然已与司马若问明,但他总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而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心仪的女子,却被人用不堪手段抢走,心里的气与愤怒,如何化的开?想到此处,不禁一声长叹,眸子里也泛上了泪花,终是要独身一人吗?寒意渐甚,吹的他有些头疼,心里越是这般想着,越是心有不甘,顿觉这侯府也更添了陌生。
忽然,他想到司马若说叶戎知道商荼与苏念被囚于皇城,眼里忽的升起了光亮,转念又想到皇城中宫殿颇多,也不知究竟在何处,那光亮又暗淡下来。好一会儿,他都在挣扎着不知所措,像有无数蚊虫飞在头顶,挥之不去。也不知站了多久,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他回到房中,换上那身漆黑的夜行衣,携上短刀,踏着月色,往肃王府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