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母校位于岳麓山后背山脚下,三十七年前经常去爬。那时学校很幽静,从荣湾镇到学校有七八里,晚上黑灯瞎火,若一个人回校,总是打起飞脚走,越走越快,全身汗毛都一根根竖起,好像后面有妖魔鬼怪追着似的。警校、党校、财院三校在一起,但周边都是池塘和农田,没有商业气息,好像是被城市遗忘了的角落。虽然读书是个好地方,但不好玩,不像现在与城市融入一体,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若要找点乐子,爬岳麓山就是最好的选择。
家乡也有山,一方面要矮许多,要逊色很多;另一方面家乡的山基本上光秃秃的,怪石嶙峋,即便有些树,也是起点缀作用,颇有些石头缝里蹦出来几棵树的味道。岳麓山就不同了,连绵不断,树木郁郁葱葱,满眼都是绿,密密麻麻的树似乎没有任何空隙似的。仿佛是绿色的海洋,人在“海洋”里穿行,享受着“海洋”里清新的空气,全身舒爽,惬意。若是大晴天,你也晒不着,密密麻麻的树枝树桠交织在一起,在你头上形成绿色的走廊,即便漏下来的一些斑驳光影,但也形不成暴晒威胁,甚至会有若没有这些“斑驳”可能遗憾似的感觉。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相较家乡的山,毕竟岳麓山是有些“神仙”,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像爱晚亭,岳麓书院,黄兴墓,蔡锷墓等等,所谓名山大川,多半还是有文化底蕴,有历史掌故,有诗词歌赋的。不过,以前爬了无数次,好像印象深刻的是岳麓书院门上的对联:“惟楚有才,于斯为盛”,且当时糊里糊涂,不明就里,甚至疑惹:真的么?即便是现在,一方面欣喜,自豪;另一方面也觉得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吧?爱晚亭,叫人不免想起杜牧的诗来“停车坐爱枫林晚, 霜叶红于二月花”。杜牧的诗不一定是写爱晚亭的秋景,但确实又与岳麓枫叶相吻合:在秋阳晚照下,枫叶流丹,层林尽染,灿若朝霞,艳如去锦,确比二月的春花还要好看,还要烂漫!枫叶经过一年时光的“煎熬”而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终于“媳妇熬成婆”了,蜕变成了红透半边天的红叶,把自己最好最美的一面展现在人们的面前,确是最值得自豪的事,就像一个新娘子一样,十八年后,二十年后终于把自己的美丽毫无保留的呈现给心上人了。也像新娘子一样,脸颊绯红,从脸到耳尖都红透了!当然,也跟新娘子类似,生命的高潮过后就是快速堕落吧?或许“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有香如故”呢!
三十七年后再爬岳麓山,反倒只对炮台感兴趣了!1939年至1942年,日军四次大规模进攻长沙,前三次都受到重创,被中国军队的“火炉”战法打得溃不成军,一败涂地,其指挥官都差点自戳以谢天皇了。长沙城之所以我自岿然不动,日军的狂轰滥炸和凶狠进攻无功而返,岳麓山的炮台厥功至伟,颇有“一夫当关 ,万夫莫开”的味道,因为是重炮,射程远,射度精,为守长沙立下汗马功劳。后来岳麓山顶上的重炮被日军偷袭,守军失去了“左膀右臂”而失长沙。
几十年后,在炮台遗址上立碑,意义重大,告诉人们可以忘记许多事情,但79年前的抗日烽火,那几门威力极大的重炮,那浴血奋战保卫长沙的勇士们,人们不应该忘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否则就有重蹈覆撤,悲剧重演之虞。其实立碑还不够,若有那几门威镇八方的重炮真物岂不更好?说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这不是极好的么?在国庆节,在秋风飒飒中,在晴空万里下,凭栏远眺,想象着79年前的隆隆炮声,那是凝聚着中华民族四万万同胞的血泪、愤怒和仇恨的炮声啊!想象着那精准的炮弹在鬼子的阵中炸开了花,把鬼子万恶的身体和灵魂炸上天,是多么的解恨!忍不住要拍手欢呼,大喊着:打得好!也想象着无数的革命先烈唱着《义勇军进行曲》,不惧枪林弹雨,飞舞着大刀长矛向鬼子冲去,是何等的悲壮!国与国之间,为什么要侵略,要发生战争?大概像人与人一样,也是贪婪的原因吧?贪婪和恃强欺弱是人类的天性,也是固有的顽疾,但到最后必是害人害己,必定受到正义的惩罚!
从山上下来,顺便到母校看看。
2015年,毕业三十年同学聚会于母校,栽了一棵纪念树,于是特意跑去看了一下,并拍照留念。
从长沙回来,别的都忘记了,或者有意要忘记,只有“炮台”铭记在心,念兹在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