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钞换现

米米把最后一箱旧书拖进阁楼时,木楼梯发出像骨头错位似的“吱呀”声,粉尘在天窗漏下的光柱里翻滚,混着一股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她扶着墙喘气,视线扫过角落里落满灰的樟木箱——那是过世外婆留下的东西,搬家时被工人顺手堆在这里,差点忘了。

创业的念头在她脑子里盘了三个月,房租、装修、货本钱像三座大山压得她失眠。朋友圈里同龄人晒着稳定工作,她攥着仅够维持一个月的积蓄,手指都泛白。“要是外婆还在,说不定能借点钱……”她喃喃自语,蹲下身拂去木箱上的灰,铜锁已经锈得发绿,轻轻一掰就开了。

箱子里没有金银首饰,只有一沓沓码得整齐的黄纸,用暗红的绳子捆着。米米皱眉拿起一张,纸质粗糙,上面印着模糊的“冥通银行”字样,边角还沾着点发黑的纸灰——竟是一箱子冥钞。

“搞什么啊……”她泄气地把冥钞扔回去,箱子底部却硌得手心发疼。翻过来一看,底下藏着个褪色的红布包,里面裹着个巴掌大的木牌,刻着歪歪扭扭的“渡财”二字,背面还粘着张泛黄的纸条,是外婆的字迹:“子时焚钞,默念所求,三日内必应,切记,银钱需隔夜归位。”

米米嗤笑一声,只当是老人迷信。但当晚躺在出租屋的硬板床上,想着第二天就要交的房租,她还是鬼使神差地从箱子里抽了一沓冥钞,揣进了包里。

小区后门有片废弃的绿化带,杂草快齐腰深。子时的风刮过树叶,像有人在低声啜泣。米米蹲在一棵老槐树下,打火机的火苗抖得厉害,冥钞遇火瞬间蜷曲,灰黑色的纸灰打着旋往上飘,竟没被风吹散,反而聚成一团,在她头顶盘旋了片刻才消散。她盯着余烬,低声念:“我要创业启动资金,越多越好。”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哗啦”一声轻响。米米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吹得草叶沙沙响。她心头发毛,快步跑回出租屋,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第二天一早,米米被手机消息吵醒——银行发来转账提醒,有人给她转了五万块,备注是“启动资金”。她愣住了,翻遍通讯录,没有熟人说过要借钱。难道是哪个朋友匿名帮忙?她虽疑惑,但钱来得正是时候,立刻转去交了房租定金。

接下来两天,怪事接连发生。她放在桌上的空钱包,第二天早上会多出几张百元大钞;去便利店买水,扫码付款时,屏幕竟显示“付款成功,金额0元”,收银员也说收到了;甚至有个陌生的快递,里面装着崭新的办公设备,发货人信息一片空白。

米米算了算,短短三天,“意外之财”加起来竟有二十多万,刚好够她的小店开业。她渐渐想起外婆的纸条,后背开始冒冷汗——那些钱,来得太蹊跷了。

开业当天,米米的文具店挤满了人,生意好得出奇。但她总觉得不对劲,来的顾客大多面色苍白,说话声音轻飘飘的,买东西时递来的钱,摸在手里凉得像冰。傍晚打烊时,她清点收银机,发现里面混着几张冥钞,和外婆箱子里的一模一样。

“银钱需隔夜归位。”外婆的话在耳边炸开。米米抓起钱箱就往绿化带跑,刚到老槐树下,就看见地上堆着一堆新烧的纸灰,旁边站着个穿灰布衫的老太太,背影像极了外婆。

“米米,钱好用吗?”老太太缓缓转身,脸却模糊得像蒙了层雾,“这些都是阴司的钱,借你用三天,该还了。”

米米腿一软,跪倒在地,钱箱摔在地上,里面的钞票散落出来,风一吹,竟全变成了冥钞。“外婆,我错了……”她哭喊着去抓纸灰,却只抓到一手冰凉的空气。

老太太叹了口气,身影渐渐透明:“你要创业,得靠自己挣干净钱。这些钱,我替你还了,但你欠的阴德,得自己补。”

话音消失时,地上的纸灰突然燃起绿色的火苗,瞬间烧尽。米米瘫在地上,直到天快亮才缓过神,钱箱里的冥钞已经不见,只剩下几张她自己的现金。

后来米米重新找了份工作,一边攒钱一边学习经营。半年后,她用自己挣的钱开了家小文具店,生意虽不算火爆,却安稳踏实。只是每当路过那片绿化带,她总会听见风吹草叶的声音里,夹杂着一声轻轻的叹息,提醒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究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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