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一生,始终在寻找。找工作,找对象,找归宿。忽有一天想“我到底在找什么?”顿时心如万丈空渊。越走越远,找到了很多东西,独独丢了自己。后来我们的每一种寻找,都是在找寻年少时那份简单的快乐……
一条很长很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黄土路。车子走过去立马会尘土飞扬,足以让过路人睁不开眼睛。
妈妈骑着大洋车,车子前面绑着一个绿色的掉了漆皮的娃娃座,我安稳的坐在里面,不时向四周望望,而后不自觉地朝前方望去。这是要到哪里去?不清楚。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人,安静的很,车辆少的可怜。只能听见妈妈那辆旧车子“吱哇、吱哇”的响声,妈妈骑车速度极慢,我们似蜗牛在艰难的爬行。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我们到了奶奶家。很陌生的地方,但这就是我的老家,以后的生活我们便是在这里度过的。
后来才知道,妈妈当时下岗,带我回了老家,爸爸继续在内黄县工作。
奶奶把她经营的一间小卖铺让妈妈来接手,从此,这里也就成了我的家。外间是小卖铺,摆满了各种商品,其实东西也不算多,就是一些生活用品,油盐酱醋之类的。还记得当时酱油醋都是用缸盛的,爸爸进货时用两只大白桶,装满酱油醋回来倒进缸里,盖好盖子,旁边放一只勺子和漏斗,当时人们打酱油醋都是拿着小口的瓶子,所以会用到漏斗。还有白糖和红糖,爸爸都是成袋子进回来,也是倒进专门盛糖的缸里。依然记得那白糖是面糖,特别细腻。红糖味儿扑鼻,我最喜欢等爸爸倒完之后,趁爸爸不注意偷偷用手捏红糖疙瘩放进嘴里,特别甜,味儿特别正宗。当时人们要白糖红糖都是一斤一斤的买,称好后,妈妈会用土黄纸展开,把称好的糖倒在纸上,纸对角折,左右角互相摁压一下糖,使之固定成型,然后用纸包住,再扯下一截纸绳三下两下就系好了。我学着妈妈的样子系东西都失败了,没学会。
当时还卖一些点心、火柴、烟之类的东西,现在想想真便宜。烟才几分钱一盒,点心一般人都不舍得买,当然妈妈也不舍得让我吃。还有罐头食品,看着挺诱人的,可惜妈妈不会让我吃的,也不怎么好卖。
生意也就那样,不怎么兴隆。还好我和妈妈是农村户口,分得二亩农田,妈妈还得忙地里的庄稼。
就这样,日子还过 得去。爸爸隔三差五也会回家看看。傍晚,最喜欢听见胡同里清脆的车铃声,因为它提醒我是爸爸回来了。
我四岁多的时候妈妈怀了妹妹,爸爸要去安阳学习,就把我也带走了。陪爸爸在安阳学习的几天时间,也是我最难忘的回忆。
在内黄的大伯把我和爸爸送到车站,只记得上车的时候人特别多,特别挤。爸爸本身就瘦,再抱着我,肯定累坏了,爸爸抱着我的左胳膊青筋绷的老高,右手抓着车门,用力地挤了上去。
下了车,天色已晚,可爸爸还没找到他学习地点。我心里有些害怕,想哭,眼泪在眼里打转,但没有表现出来。就那样,默默地牵着爸爸的手,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我一直觉得爸爸无所不能,哪儿的路都认识,怎么会找不到呢?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还好,在雨下大之前,我们找到了。我紧张的心踏实了。
跟着爸爸报到完,去住宿的地方。一进门,我就傻眼了,第一次见到那么白的床单被褥,全是白的。于是又开始担心起来:这么白的床单被褥,我晚上要是尿床了该咋办?“地图”会很明显的!为自己担心。
接着去餐厅吃饭,蒸大米,菜随便吃。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就是自助餐,想吃什么盛什么。也不知道菜的名字,只记得吃的好饱,以至于米都吃不下了,爸爸也没浪费,接过我剩下的饭,两三口就吃完了。
第二天,在一个很大的礼堂里,爸爸学习听课,给我搬来一个小凳子放在窗户旁边,让我站上去看窗外开往的火车。我就那样静静的,望向窗外,一站就是几小时,从未闹过。窗外看到的火车是绿色的,声音很大“哐当、哐当……”响个不停,我也没有觉得无聊,边看边想:这火车到底有多长?我很认真地数着它一共有多少节,但最终也没数清楚。它从哪里来,又将开往哪儿去?里面装的是人还是物品?越想不明白就越想看个明白,但最终也没弄明白。然后,爸爸散会后,会把我从凳子上抱起去吃饭。
一周后,爸爸学习结束,带我回了老家。由于时间晚的缘故,我们还没到老家,天就黑了。我觉得那次回家的路好远好远,路上也特别害怕,那时好像已入秋了,还有点儿冷。我坐在爸爸那辆大洋车前面的大梁上,脚都麻了。也不知何时,我的绿色娃娃座被拆下来了,换成了一个前面带扶手的木头做的长座,腿脚麻了,爸爸就让我小心地变换姿势,还得到爸爸的赞扬:呀,什么时候又变方向坐了?真厉害!”现在想想,爸爸是想夸着我不让我闹而已。爸爸拼命地蹬车,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听见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爸爸,我手冷!”我有点儿快哭出来了。心里想:怎么还不到家呢?爸爸就用他那双别不暖和的大手替换着抓住我的小手,不停的说:“快到了,快到家了啊!”
车子拐了一个又一个弯,颠簸着在黑暗中行走。虽有些冷,但我心中很崇拜爸爸,觉得他哪儿的路都熟悉,就像是“活地图”,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为此,我很骄傲。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们终于到家了。我不顾一切地扑向久违的妈妈的怀抱,妈妈拉起我冰凉的小手放在她的胸前,让我取暖。好踏实,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