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月亮,在梦里见过许多次
一江之隔,我们是两个世界
1999年,我出生在一个长江边的小镇,一江之隔我们便分出了南、北之差,这个问题在我之后的人生中也产生了许多困惑。
按秦岭-淮河分界,我们当然是南方人,但在长江以南的本地人口中,我们是是实实在在的江北人,更直白的说,长江便是一条城镇化差异的分水岭,我对这个世界的探索是从江南开始的。
读余华《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中》,我深感自己是被时代解剖的那个,文中写道“一个北京的小男孩狮子大开口要一架真正的波音飞机,不是玩具飞机;
一个西北的小女孩却是羞怯地说,她想要一双白球鞋”,看完这段我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画面-江南的孩子背着比自己还高的大提琴,闹着不要去上补习班,江北的孩子则拘谨地坐在公交车上,看着面前肯德基的招牌咽着口水。
我们没有从北京跨越到大西北的距离,我们只隔着一条长江,江北的岸边种满了稻谷,到处是扛着锄头的农人,江南的岸边除了巨大的货轮,还杵着一大群高耸的烟囱,它们张着嘴呼哧呼哧的,蓝色的天空上永远飘着黑色的烟。
真切的活着,是伪命题?
江北的人大多以务农为生,也有不甘命运的年轻人背井离乡去大城市打拼,而我的父母则属于另一类,他们跟着时代的浪潮在外面飘荡了几年,或许是收到某种奇怪的指引,他们最终屈服了回到家乡,凭借着闯荡的经验开了一家装潢店。
之后我也问过多次为什么他们要回来,留在那个到处是淘金客的上海不是更有机会吗?他们总是看着我,咧着嘴笑,这个问题在我大学毕业后便迎刃而解了。
毕业后我留在广州,微薄的收入和高昂的支出总让我感到焦虑,每每走在纸醉金迷的霓虹灯下,我便不自觉地低下头,这个城市的夜晚不属于我。
到了白天,我又像一副没有灵魂的躯体,每天都在循环放映同样的生活,让人有种在梦境里的错觉,二十多岁的太阳还没升起,便已经在黯淡的虹光里熄灭了,真为自己感到悲哀。
中秋节我回家处理一些事情,吃过晚饭,独自漫步在充满乡土气息的街头,没有巨大的霓虹灯,没有行色匆匆的路人,我像一块拼图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小镇的生活简单的只剩0和1的选项,但却让我感到真切的活着,原本空落落的心便在夏日的午夜里被填满了。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对死亡的探索是从外婆开始的,那是一个燥热的夏天,会客厅里挤满了人,外婆静静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色的布,整个大厅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后来我将那东西认定为死神的气味,好像它就坐在堂前一身不吭地看着我们。
那时的我还小,直到看见外婆躺进棺材埋进土里,才隐约有些心痛的感觉,依照风俗我从红色漆皮棺材上面跨过,在众人的围观下,看着铁锹一下一下地将小土坑填满。
我的泪水都流进了心脏里,锣鼓喧天的队伍缓缓离开,死神的味道也渐渐闻不着了,我猜想它又去下一站接人了。
办过丧礼,子女们在外面大摆流水席,大人们谈笑着并没有半点悲伤,他们在觥筹交错间互相寒暄着。
我只记得那个夏日的午夜热的瘆人,我吃的满嘴流油浑身湿透,还记得那天的月亮很刺眼,水泥地面被照得雪白。
故乡的月亮,在梦里见过许多次了,可我的外婆,总是不肯来我的梦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