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老望着容若,见她手中的鸽子没怎么动,便道:“夜里好生歇着,明日,我便送你上路……听话。”
“野老……。”
“不必再多言……。”野老止住了她的话:“依大人的性子,若是他叫你来,一定会事先告知我。”
野老叹道:“我老了,时日无多。此地是我余生唯一能为青云宫做事的地方,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次日卯时正,野老便起身,给马匹喂足了草料,来敲容若的屋门,可无论他在门外如何唤她,容若却不开门。
野老有些恼火,在门外将屋门拍的震天响,大声唤道:“你做什么?你以为这样,我就不叫你走了么?”
容若坐在床榻上,屋里连烛火都不点,用一床薄被褥裹了身子,静静的望着那被拍的震天响的门。
“出来……孬种……躲在屋里算什么英雄好汉?”野老越说越气,攥紧了拳头欲砸门,幸被出了屋门的温舒一把拦了他。
“你如今上了年岁,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温舒劝他道:“她如今是含经堂的人,咱们宫里哪个都让着他们,何况是你。”
野老一把推开了温舒:“什么含不含经,她在我眼里就是个毛丫头,我的话,她不听也得听……。”野老说话越发大声,砸门的声音也愈发响亮。
那寺庙门恰在此处被人又敲了几下,野老听见,只得暂收了脾气,去开寺庙门,门一开,眼见一个俊俏后生模样的人站在门口,不得他辨认自己,便一把推开他,跨进了寺庙门问他:“她人呢?”
“你谁阿?”
“宫里来的……。”那人吊儿郎当打量着野老,问:“她人呢?”
未等野老回答,那人已有些不耐烦,推开野老,又绕过了温舒,一路东嗅西嗅,寻到容若屋门口,敲了几下屋门,无奈屋门就是不开。
野老合了寺庙门,见他也没驾马匹来,走到那男子身旁,问:“你找她?你宫里来的?”
“嗯。她在里面?”那男子问。
野老连忙点头,对那男子双手合掌道:“你是大人派来的吧?谢天谢地,赶紧带她走,离开这儿……这儿不是她待的地方。”
那男子听着野老的言语,自言自语道:“我说呢,这些天宫里上下遍寻不着人,原来躲这儿来了。”
那男子捏了捏鼻子,打量了野老:“老官儿,开门阿,等什么呢?”
野老无奈顿足:“我要能打开门,我还等这儿?”
那男子回身上下打量了站在身后的温舒,温舒见了他忙对他躬身作揖道:“青鸾大人……。”
那青鸾挠挠头,想了想,打了个响指,化作一阵烟,从门缝里飘进了容若的屋子。
那青鸾进了屋子,见屋内烛火也不点,容若裹着被褥独坐在床榻上。
青鸾点亮了烛火,搬了站凳子坐到她面前。
“谁叫你进来的?”
“我自己……。”
“出去……。”
“我不。”
容若索性裹紧了被褥背对了他。
“你来这儿做什么?”青鸾的鼻子轻嗅了嗅四周,便闻到屋内角落里散发的灰尘和发霉的味道。
“你管我?”
青鸾轻笑了笑:“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就在这儿陪你吃,陪你住,陪你睡。”说着,他起身坐到容若床榻上。
容若一把掀开裹在身上的被褥,在床榻上站起身,俯视着青鸾:“你们那儿出来的,没一个好人。”
青鸾捏了捏鼻子,忍不住笑出声,指着她道:“你如今也是我们那儿出来的,都一样。”
容若一脚踢在他身上,险些将他踢倒,他索性佯装倒地,哀嚎不止。
容若见了,忙上前扶他,只听他大骂道:“疯了你阿?我大老远飞过来,好心来接你,你就这么对我?”
“我好好的,谁让你来的?”容若忙推开他道。
“跟我回去……。”青鸾一面揉着身上被踢的部位,一面道:“跟我回去不就知道了。”
容若听了,仍裹着被褥坐回到床塌上一言不发。
“你就会欺负我……。”青鸾佯装身上痛,弓着腰又坐回她身旁:“就知道对我使性子。”
青鸾用手指戳了戳她身上裹着的被褥,轻声道:“哪天你也这么对他,我……我……。”
她转头迎上他的目光,问他:“你什么?你什么?”
青鸾笑而不语,她干脆伸了两手捏了他脸:“说啊,你什么?”
“你是不是真没把我当男人?”二人四目相对,青鸾问她。
她这才收了手。
青鸾有些红了脸,见她收回手又裹紧了被子,望向四周,忽然问她:“方才那老官儿看着面熟,可是以前驿仙院的?”
“嗯。”
“你以前在那儿待过?”
“嗯。”
“你有没有,养过什么东西?比如?”
“问这个做什么?”
“我问问。”
“养过一只很丑的鹦鹉,我在雪地里捡回来的,可我喜欢它,最苦的时候,它陪着我,那时候一无所有,它也没嫌弃我,一直陪着我,我记得我还给它取了名字。”
青鸾听她将从前的事娓娓道来,不觉眼眶有些湿了。
“它叫什么名字?”
容若垂头拨弄了手指,低声吐出两个字:“欢喜。”
青鸾听了心头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
青鸾伸手将容若扶着面对自己:“你跟我回去。以后,有我陪着你,真的……咱们同甘共苦。”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她问。
他拍拍胸脯道:“在乎你的又不止他们,我也在乎你……。”他清了清嗓子:“你就想我跟从嘉待你如何,还有若纯,我们三个。”
“我知道,可我……心静不下来。”
“我知道,都是那死鬼。”
容若又推开他,赶紧裹紧了身上的被褥:“不是因为他,别胡说。”
“你要不要听我说句真心话?”
容若裹紧了身上的被褥,也不理他。
“他……当真,好久没对一个女人这样子。”
容若听了又裹紧了被褥背对了青鸾道:“你出去,我不想听。”
“说真的,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脑子不好,我记得我以前喜欢过一个人,可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我就记得我们朝夕相伴,她爱我,我也爱她,我就想与她在一起。如果有天让我再遇见她,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一定和她在一起。”
他挨着容若坐在床榻上,用身子蹭了蹭她:“跟我回去,理那些闲言碎语做什么,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懂你,嗯?”
青鸾想了想又道:“你不在宫里,金虎不吃也不喝,真的,真该饿死了,若纯也没辙……。”
容若听了,忙转头看向青鸾,青鸾忙点头,凑到她耳畔低语:“晚了就真该饿死了,可怜……。”
他见容若坐在那处依然不动,似在犹豫,又道:“死鬼阴司里狱待了三天,回来就病倒了,高烧不退,从嘉都急疯了,几副药下去,还是老样子……如今,就连药都快灌不下去了。”
“病了跟我说做什么?”
青鸾忙跪坐在她面前,对她双手合掌:“看在我面子上,我如撒谎,愿遭天谴。你跟我回去看看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好人儿……。”
青鸾见她犹豫不决,哀求她道:“好人,你跟我回去就知道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