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狂
风凄凄,水惨惨,地如嶙峋骨,萧瑟处,枯枝挂叶,蓬草也不愿在此停留。
穷山恶水多刁人,一斗笠,一簑衣,补丁麻衣,虬髯粗犷脸,一双手上,尽是老茧,若非那挂在腰间的环首大刀,也许不会如此,生人勿近。
百年独登台,天下谁与同,向来秋风萧瑟处,悲秋,鸣冬,多情客,无情人。
语落一刹,只见一人足尖轻点,翻身自枯树上落下,叹道,“无处可退了。”
“那便不退了。”
“不退你会死。”
“为什么不是你死。”
“天说,是你死。”
“我说,是你死。”
语落一刹,刀起尘扬,力若开山势,快若风行势。
“唉。”一声轻叹,脚一震,断枝离地起,手握一刹,剑,是剑,万物皆凝,只有剑,是剑,剑……
“刀剑终需一决。”男子望着那钓鱼之人,靠着一棵树,如此说到。
“那是大人物们想的事,你赢我,我赢你,没意义。”
“那我会赢了所有刀者,立于刀之巅,再向你证明,刀,巅峰之器。”
“加油,吾等你回来,报告这好消息。”
“哼!那时,我看你还如何不信服,还有什么理由,岔开话题。”
“你?名字……”
“我会将他,刻在你坟墓之上……啊……”
“不伦不类。”
老者踩在青年的胸膛之上,略有趣味到,“听说你连挑十三个门派,败者皆是非死即残,而其中一个因为山派弟子死绝,而崩溃的掌门,告诉了我隐居之处,那掌门呢?”
“死了。”
“哦?”老者轻咦了一声,而后继续说到,“你杀的?”
“那人将自己佩刀执向空中,又拨了弟子佩刀,而后反手削了自己四肢,失血而亡。”
“失血而亡?”
“我将他那要落下的佩刀,打开了,失战意者,可死剑下,不可死刀下。”
“哦?”老者略有些玩味的望着青年,而后大笑之,言到,“好好好,这死法,你捡回了一命,现在,你是刀界,第一了。”
语落一刹,只见老者一口鲜红血液喷出,而后倒地,无了生息。
青年爬了起来,这一天,是他成刀界第一之时,亦是,他最耻辱的一人,而唯有,那巅峰才可,洗刷这耻辱。
青年放下了鱼钓,叹了一口气,“终于,血腥味,还是传回了这里。”
而在此时,只见一白衣老者,翩然而落,如仙临尘,“老夫,十二剑仙之首,君不见,特请小友,剑堂一叙。”
“前辈,你就算绑我至剑堂,我既劝不下他,也没方法威胁他停步。”
“他唯你一名挚友,不管如何,老夫需一试,十二剑仙不相上下,刀煞老鬼与十二剑仙不相上下,刀煞老鬼既亡,老兄弟们亦非他之对手,而老夫既称首,那么有些事,便只能我来,哪怕,放弃了剑仙的傲气。”
“多谢前辈如实告知,但我有我隐情,亦不会,去剑堂。”
“得罪了。”
无他,一刹那,寒光逐命而来,青年后退,鱼竿上手,直扫君不见而去。
君不见信步而退,眼中却闪光而出,剑气,他在藏拙,
心思至此,君不见闭眼,以心合剑,不再保留,上手杀式,行步却是悠然,剑式,身法之合,行如流水,如随心动,青年额上汗越显,手中竿越快,刹那,寒光接鱼竿,瞬间削去大半,身形拉近,更似剑争。
渐渐,高手过招,皆已无法留手,而后就在双方皆逼至极限之时,君不见忽然虚晃一招,而后瞬间收式,青年一愣,收式以是不及,断竿尖㑺剑气划颈而过,君不见,败,亦亡。
青年望着那断竿尖锐处,心中五味杂陈,叹了一口气,“终归,还是如此。”
青年闭眼,手中断竿动,只见青石板上,刻字显,“杀人者,向无晴。”而后一掷,断竿入青石板,两尺有余。
一刹那,斗笠裂,簑衣开,刀垂血落,却是仰天大笑,“如此霸道,如此杀伐,你竟弃剑,而用了刀招,终是刀为极,而非剑。”
“你错了,这是剑招,你学的一直是剑招,只是你不喜欢剑而已。”
……
(狂·完)
二、痨
凄清调,山野民,秋风落叶,涧溪小栈,茶香溢,却少行客,一是琴音,二是痨鬼。
枯桃木杖,青衣裳,古琴两三弦,咳嗽三五声,古瘦如柴者,一身孑然,青丝半白,沉迷于琴声之中,也许只有这琴声,与他而伴了。
他虎口有疤,是刀伤,是旧伤,也是新痕。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唯你,一处而伤,疤上添新痕,也是一奇葩了。”
来者丢了一壶酒在桌上,也不管他有没有回话,也不管他仅执着于琴,也未坐在椅子上,而是靠在栈外的树下,一人喝着另一壶酒。
夕阳色,秋叶翩然而过,来者喝尽了最后一滴酒,起身而去,他弹尽了最后一个音符,入门而去。
……
初阳起时,一切如常,他弹着琴,疤上又添新痕,只是这次,此时还留着血,但他只是弹着琴,专注的弹着琴,来者又丢了一壶酒在那空无一物桌子上,望着他,叹到,“收刀入鞘都做不到了么?”
他仍是未回应来者,来者也未在意,靠着栈外的树下,饮起酒来,秋风萧瑟,秋叶翩翩,夕阳色,山野民,一两人……
(痨·完)
三、色
“诗酒年华多放浪,哪有才子不贪色。灯红酒绿,莺歌燕舞,这就是,霓虹街啊!”
夜空无月,亦是无星,仿佛一切皆是落入了这人间一般,霓虹灯闪烁,百老汇大屏上投放着艳舞,魔鬼又是传身问大师,“大师,这地方,可是比山上,热闹否?”
“五光十色,甚为好看,欲满人间,却令小僧昏聩。”
“哈哈哈,大师,你怕只是,看花眼了,走走走,我带你去看好康的。”
魔鬼攀着大师,缓缓的往深处而去,大师亦未反抗,任由他引着自己往前而去。
魔鬼望着一路上平静异常的大师,有些奇怪,“你们出家人戒色戒的这么彻底的么?”
大师微微一笑,而后突然叹到,“这方面,小僧不若师兄们,若小僧不好色,又怎会被你带来此间?”
“噗哈哈哈……”魔鬼微愣,而后便是拍着大师的背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笑了多久,怕是笑的已经没有了力气,而后喘着气说到,“大师真性情,某佩服。”
俩人继续往里走去,灯渐暗,人渐少,声音也是渐渐无了喧闹,一盏盏的暗灯,一声声的娇息,忽然间,一具具婀娜身姿,如水蛇一般,若隐若现,大师望着前方,听着魔鬼喘着粗气,却是停住了脚步。
魔鬼一时不解,问大师到,“前方美吗?”
大师回答到,“美。”
魔鬼更是不解了,继续问到,“那大师为什么不继续往前了?”
“小僧爱美,小僧好色,小僧不前,自是望施主止步。”
魔鬼一时恍然,而后笑到,“大师是想独自……”
“非也。”大师打断了魔鬼的话,而后说到,“花折易凋,花折易凋,小僧不知花意何,却知吾与君,皆非传粉虫。”
“大师,你这不是给自己找牛角尖钻了么?地狱景,色相中,哪还有花意,只有花欲。”
大师一笑,再言之,“许是暂时忘却了,但是君,也忘却了么?”
“服了,你是第一个,站这儿和我讲道理的和尚。”
天地清明,山寺之中,大师睁眼,见众弟子愁眉苦脸,哭喊震天,下意识问到,“你们这是?”
“哇,师傅,你又活了,我都还以为,你和师叔师祖他们一样,回不来了,马上我就成最年轻长辈了,也要……”
“你真是……”大师一拍那弟子后脑勺,而后说到,“太像为师了,师兄走时,为师当年,哭的比你还伤心。”
“啊?”那弟子一愣,而后就像没听到这一句话一般,说到,“那师父这一遭,看到了什么?”
“灯红酒绿,美女婀娜,就似天魔幻舞一般。”
“哇,竟是如此险恶。”
“险恶?那到是没有,挺繁华漂亮的。”
“啊,师父,你这……”那弟子一时无语,而后继续说到,“你是咋回来的,劫后余生是什么想法?”
“咋回来的?不知道,可能是他被我帅气的英姿折服了吧,至于想法,看到你们这愁眉苦脸的样子,我想回去了。”
弟子望着从新躺下的大师,不犹撕心裂肺的喊到,“师父,你不能放弃啊,我应付不来啊,我可没有您这定力啊……”
“我要睡觉,你们谁在喊,就他来当这住持。”
一时间,噤若寒蝉。
(色·完)
四、孤
孑然之身,峰巅之雪,老而白头。
七岁握剑,十二岁败其师,二十三岁闻名,四十二岁败天下剑者,四十三岁称圣,五十二岁门外折剑成冢,六十三岁弃山门而去至今八十五。
老者寒锋插地,双手按于剑柄,未去看那走上来的身影,须发皆扬于风雪之中,风雪大么?大,大的老者都睁不开眼睛,所以老者未去看那身影。
那身影停于老者十米之外,一手遮于剑前,方才免强可视前物,望着老者,他瞬间一手按在腰间剑柄之上,又见老者未动,本想作揖,但瞬间想到,若手离之刻,风雪必然迷眼,如何战?遂是开口问到,“敢问前方可是苏老前辈,晚辈朝玉洲,前来挑战。”
“何以战?”
虽然仅三字,却是中气十足,如洪吕大钟一般,在朝玉洲耳边炸响。
朝玉洲微愣,数秒之后,方才继续说到,“晚辈四岁握剑,至此以是一甲子有余,十二岁出师,二十五岁折天下宗师之剑,叹人间无敌,遂入剑冢悟剑,一悟三十二年,叹前辈剑法之精妙,又用数年登寒山,至今日而登巅,一挑昔日之圣。”
“何以战?”
又是这三字,依然透过那呼啸的风雪,灌入了朝玉洲耳朵之中,手遮而有死角,不遮而风雪迷眼,耳为呼啸声所盖,身法,亦为烈风所滞,此处,无战。
朝玉洲手紧纂着剑柄,他不可能离开,他已花甲之年,以无在上寒山之机,这十米开外,一招之机,他,动了,剑冢之悟,心中孤寂,尽付一剑,剑气激荡而开,风雪亦是,为之让路。
而在此时,两剑相接,寒山雪崩,一身影随雪崩而落,落下的,亦还有,老者剑心,许是当年,未折天下之剑,而成剑冢,他也无此孤寂罢,老者盘腿而坐,自言自语到,“数十年来,入寒山者不尽,登巅者,唯此一人,许是下年,再登顶者,已无欣喜。”语落时,老者剑搁双膝之上,手垂落,已无声息。
“那一剑,我仅是想传,吾平身之剑,他怎会没接住,罢了……”
……
(孤·完)
(五)、独
冷,刺骨的冷,如蚁食肉,如蛆附骨,傅月悚然惊醒,那冷风自墙上,屋顶,自四面八方倒灌而入,呼啸声,呜呜然,仿厉鬼之泣,所泣为何,却无人可知。
傅月不敢坐起来,一是怕,二是冷,莫说是四肢皆倦缩在那不大的破绵絮被中,甚至于头也有大半埋在了被子之中,只留下了一双眼睛,望着那一半星空,一半檐瓦的屋顶。
傅月记得,爷爷还在世时和他说,夜很冷,也很长,也是易伤心时,所以人会在晚上休息,而不休息,便冠予了一个熬字,我啊,守了一辈子城门,熬了一辈子的夜,你知道,夜里,爷爷最喜欢什么吗?
傅月摇了摇头,靠着爷爷,一脸茫然道,“是月亮吗?”
爷爷摸了摸傅月,而后说到,“月亮啊,很亮,让我在夜中也可以看见大地,但爷爷我更喜欢星空。”
“为什么呢?”
“月的光芒会掩住众星的光芒,你看那长空上的圆月,独自一人,不免孤独吗?你觉得它,孤独吗?”
“不知道,但……”
思绪至此忽然便是止住了,不知何时,风停了,声静了,当然除了,傅月睡梦中,那平稳的呼吸声外……
(独·完)
六、欲
“饥者渴食,饱者思淫,社会之大,所思者不过活着与繁衍罢了,嘶,疼……”
宗宇捂着后脑勺,蹲在地上,一脸委屈到,“死老爸,你拍我干嘛?”
“我可不记得哪个圣贤书书里有这么一句话,好好作功课,少读着旁门左道的书。”宗吾略带享受的嘬抽了一口旱烟,吞云吐雾,胜似神仙,而后继续说到,“老太君要光耀门庭,但你爸爸我现在四十来岁了,连个秀才都没捞着,老太君是死了心,不过还好有你,千年难一遇之神童,我才跟着还能在家混口饭吃,你要是考砸了,我们爷俩儿,八成就要去讨饭了。”
宗吾看着宗宇那怡然自得的表情和吞云吐雾的神态,总是怀疑着这句他说了无数遍话的真实性,但这并不能影响宗宇对学习的热情,毕竟那烟斗头子砸一下,还是挺痛的。
考试考的是八股文,这对宗宇来说,比写策论什么的,来的简单多了,虽然他并不是很喜欢,但在那烟斗之下,不喜欢也是喜欢。
一去寒暑九年秋,刚拿了个举人的宗宇回到了家门中,一片素白,老太君走了,当家的,也成了宗吾。
宗吾对光耀门廷一点也不感兴趣,他本来就是个浪荡子,老太君在时还收敛一二,老太君一走,瞬间成了青楼常客,还给妓女们写弹词小曲,还首首皆精品,一时间名声大噪,宗吾便是直接在青楼住了下去,来者不拒,后诗传于士族之间,惊其才,亦有求诗求曲求墨宝者,宗吾亦不拒之,然未过三年,宗吾将卒,卧于床,其子亦入翰林院,官至礼部侍郎,闻此耗,连夜赶回,宗吾言,“官,汝有,名,吾有,宗家门廷已耀,再无他事可……”
语未落,人已无气息,宗宇大哭,至啼血不止,数次昏厥,醒而复哭,守孝三年,期满,又复乞朝廷,父亡三年,仍如昨日,心中悲彻,以无力为官,乞求陛下允臣辞官,结庐守冢,以尽孝道,了此余生。
又六十二年,宗宇亡,仆人于庐中发现手稿数千之章,仆人不识字,又觉宗家亦无可托附之人,仆人遂托书店将其抄录数册,订装成书,取名宗太公集,赠予文坛诸公,一时宗宇之名大躁,皆言此书之言,开万古之先河,引人沉思。
又十二年,仆人之子好赌,家中之物尽皆当之,仆人一气之下,中风而亡,其子搜其余下之物,于地板之下,掘一精贵木盒,盒中仅存书稿数千页,心中大失所望,但观木盒华丽,又觉不对,遂搬于书店之中,欲问其来历,得知乃宗太公原稿,与掌柜换得纹银百两,再入赌坊,输之,后无物可换,投河自尽而亡。
七、我
余岁二十有五,居家,多病缠身,历手术一场,休数月,碌碌之。
记少时喜读书,至家中搬迁数次,最为头疼者,不过吾之闲书,重之,难搬,又多不过,苦家人久矣。
记余少时有言,观书之始,如见花开,观书久之,疮痍满目,观书之末,拨云见日,人虽明此理,眼中所见,仍是疮痍之相,但心中仍认定,光明常在,如中二般,却犹似,酒中人。
人当不俱暗,亦不俱孤独,自问心间,可还有目标,可还有动力,可还有,少时之冲动,没有?不,生活为重,可以磨平一切,不,人生为重,没有什么能磨平一切,只是你,裹住了那些,从而让你更加像一个人,一个我所悲伤却只能一步步的走去的人,余亦是如此,这是生活,这是人生,这也是我。
许还是人生的不幸,或书本中的不幸,余对悲远比喜来的敏感,也许只是,还没拨开那云雾罢了。
不过不必担心我,毕竟中二和沙雕堵塞了我歪路的可能,用我玩剑三里明教的一句话来说,“唯光明故。”中二爆表了是不是,是的,很中二,但很管用,不过也快不是很管用了,为什么,因为我觉得很中二了。
但是嘛,还是会手放在心前,说一句,唯光明故,但其实,我玩的是纯阳,所以,我不会去喊出来,唯光明故,但会记得,唯光明故。
嘛,对了,字面意思哦,和典籍甚至前后都没什么关系,明天双十一了,我仍两袖清风,这便是,看不清前路的代价,所以嘛,(插腰,顿了数秒,扶额,叹气)余本想接着说,书读多了,也不一定好,然后转念一想,这么蠢的,八成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11.10.沐十二
八、生
点点烛光照月色,最忧林中未归人。
树林之中,陆林之坐在篝火前,旁的小笼子里是一只纯白毛色狼崽,趴在笼子里,奄奄一息。
四周狼声起伏,如浪相叠,篝火闪烁,如命飘忽,而陆林之手握着那笼子,死死不肯放开,没想到,自己已经掩其气息,又让狼崽不能嚎叫,他们竟然还能找来。
陆林之长吸一口气,望了眼自己那用树枝固定,绑着布条的断腿,又是拿起了一根干枯,约有一米来长的木柴,用腰间的匕首,削了一个尖,而后便是等着,篝火灭后的,最后一战。
点点烛光照月色,最忧林中未归人。
小阁楼前,陆森之喊到,“哥!嫂嫂,我考中了!多谢你们,我们一起去京城住,我一定会请最好的大夫治好……咳咳咳……”
陆森之推开门的刹那,被突然落下的灰呛的说不出话来,望着那幽暗的房间,四处的蛛网,一时愣住了神,“难道他们搬走了吗?”
陆森之望着四处家具,用具一样未动一分,心中是连连否定,已嫂嫂那洁简的性格,不可能全部舍弃的……
陆森之的心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心头涌出,陆森之连忙上楼而去,吱呀一声,打开房门刹那,遍是泪水,悔恨,等无数感情,只剩下了,哭声。
那是窗前,那是椅子上,那是一具覆上了灰尘的骷髅,那是一具仍望着窗户外,月光下森林的骷髅……
点点烛光照月色,最忧林中未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