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四日,几人到离县城二十余公里的斫𥕢镇看百合花。原以为也像芍药花一样,连片红艳艳的,但大失所望,一眼望去,广袤山野仅有极小的几朵,或者几分土栽有,实在少得可怜。不过那花或是金黄,或是洁白,或是鲜红,倒也高雅好看。既然来了,就该安心,看看山野也好。况且夏初时节,没有春天的乍暖还寒,没有盛夏的炎热难耐,亦没有秋天的萧萧落叶,说是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确是非常贴切,亦多有好看的地方。是啊,至少满眼都是叫人通体清爽的“绿”,让你感受到生命的无限美好和蓬蓬勃勃:辣椒树,花生苗,枣子树,核桃树不都是绿油油的么?还有百合花叶,形状似烟叶的叶,似箬叶的叶,不都是青翠欲滴么?若是二三月来,仍有枯萎的草木,黄绿相间,没有这么纯粹醉人,让人赏心悦目的绿。
古人说,你认识了一株草,比读了许多书重要得多,也算是没有白活一回。诚哉斯言!路边的小草,树木,野花,我基本上都不认识,张冠李戴,“指鹿为马”,洋相百出。虽说不知为不知,不耻下问,古人也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从农村出来的人不认识常见的植物也不足为奇,并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但多少有些尴尬,有些堵心闹心,觉得在世上白活了。甚至把鹅差点说成鸭子更是笑掉大牙,贻笑大方了!还好同行的朋友随口吟诵起骆宾王的“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来才未闹天大的笑话。所以对植物动物学家从心底敬佩有加,对李时珍著成《本草纲目》更是顶礼膜拜了!当然,也认识极小部分的,比方说毛桃子树,结有鲜红的桃子;还有杨梅树,结满了青涩未熟的果子,尝一口酸得你呲牙咧嘴,牙齿都快酸掉了;还有挂满果子的李子树……不过实在少得可怜!极贫乏的植物知识让自己惶恐不安起来,几十年的书不是白读了么?如果有人说自己是白痴,在此之前打死我也不相信,但在郁郁葱葱,翠意盎然的各种野花野草和树木面前,自己确实太渺小,太微不足道,太一无所知,惟有一死“谢”国人了。
爬到地势较高的地段,掩隐在草木茂盛的农舍若隐若现,说是农舍,其实与杜甫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里说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也与童年时所住的土砖瓦屋亦完全不一样。几乎都是青一色的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的小洋楼,许多从里到外装修得美轮美奂,漂亮极了!更有一座仿似北京皇亲国戚住的四合大院,古色古香,青砖黛瓦,古朴典雅。因村里人都姓“颜”,屋面前墙上雕刻有孔子及弟子颜回的画像,因颜回勤奋学习,所以孔子赞学生“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那黄铜色的群雕颇有象征意义,至少是说颜氏家族有这么一个值得骄傲的先祖。但大门口两个大石象虽然栩栩如生,亦价值不菲,但似乎并不协调,不伦不类。
斫𥕢镇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前还是邵东县最贫困乡镇之一,近三十年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当年贫困落后的斫𥕢已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宽敞平坦的马路全部是水泥硬化路面,村前屋后栽有风景树和果木树,甚至建有豪华气派的私人游泳池,篮球场,停车场,哪还有贫困的影子?山还是那座山,怪石嶙峋,像人又像物,但似乎有了灵气,腾升起富贵的“氤氲仙气”来,叫人瞧着那灰色的,千奇百怪的石头都会流连忘返了,也想沾沾这财气;地形还是那个地形,两边是陡峭的山峰,中间狭长似长槽的一块地带,不是典型的穷山僻壤么?可是借改革开放的东风,穷山恶水一荒沟也直上青云了。
同行一位女性朋友是花痴,于是不辞辛苦而摘了一大把红的,黄的,白的皆有的百合花,让人瞧着也变“花痴”了:确实好看,黄灿灿,红艳艳,白嫩嫩,比豆蔻少女还养眼,还叫人眼馋,还要可爱得多呢!本来花一大下午一无所获,正在叹息浪费时光,但在回程的路上却有了大发现,让人惊喜:不枉此行了!一个大石头,如果仅此而已,确实无人瞧它一眼,就像一个五大三粗,而且秃顶的男人站在路边有谁会注意呢?但偏偏这男人紧紧搂着一位绝色美女,这就不寻常了,不能不叫人刮目相看,甚至热血沸腾,妒忌得要死。从来只见藤缠树,而现在却是树缠石!那树也奇特:紧紧贴着石头生长,长出一大蓬绿色的叶和红色的花来,把光秃秃的石头完会罩着,石头与树之叶、花完全成一体了,是真正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棵粗壮硕大,经过人工修剪的风景树呢!孟浩然曾说“坐观垂钓者 ,空有羡鱼情”,我想我是羡慕,甚至仰慕那石头了:要是变成石头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