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这几天,我穿梭往返于家与医院之间,照顾我85岁的老母亲。其实她的病因,和她平日里“调皮捣蛋”有不小的关系。比方说晚睡晚起,(晚上不到12点以后不肯回卧室休息,早上9点以前很少起床),冬天的日子里不爱穿厚衣服,时不时地洗手(实则更像在玩水),最终导致感冒咳嗽,以至于严重到肺部发炎……
母亲这一辈的人是我们中国最吃苦耐劳的一代人,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有很多人是忍饥挨饿度过了他们的年轻时光。即便生活艰辛,他们勤奋工作,尊老爱幼,撑起了一个家。
母亲没接受过太多的教育,但年轻的时候因为父亲在北京当兵,她跟着父亲在部队生活过几年,也算是经历过大城市的洗礼。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教育我:好男儿志在四方,有出息的孩子不要窝在家里,要出去闯荡。这,也成了我一生的座右铭。
六十年代中期,作为长子也是孝子的父亲听从爷爷奶奶的呼唤,回到江西照料家庭,管教弟弟、妹妹。他原本希望母亲在家照料姐姐做家庭主妇,而要强的母亲则走出家庭,四处找工作。很多年后的今天,母亲仍然很得意地说,要不是她当年的坚持和有远见,她就是个家庭主妇,不属于国家退休职工,养老都要给我们添麻烦。每每跟我们说道这些,老人家都傲娇的不要不要的。
偶尔她也会抱怨,要不是当年奶奶催爸爸回老家,我们一家人都是北京户口,当年考大学也不用那么辛苦。北京的升学率比我们南昌可是高出去几层楼去了。而其实我和哥哥都是在南昌出生的;而其实,前些年她催我回国、回家,所做的之于我奶奶对我老爹如出一辙。
在国外时,我每周会给老娘一次电话。一个小时左右的电话通常都是听她唠叨家长里短,我不时地“嗯,啊”发出几个象声词做配合,完成一段完整、美好的电话亲情通话。后来她会坚持说老谁家的小谁说国内工作特别好找;七大姑家里的八小姨说海龟工资很高。但她不知道我已是人到中年,也许在国外生活对于我的老年生活更有保障。当“国内风景独好”这样的隐喻高频率地出现在我们母子的越洋电话中时,我知道,我老娘老了,她想我了,于是我回来了。
在老家好些日子没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她叹气说:也许国外生活更方便些,南昌工作不好找,你对形势估计还是不准啊。我反驳说:也不知道是谁天天跟我说南昌多么的日新月异,好工作如同探囊取物的。她很困惑地问:谁说的?“你呀!”我毫不客气。“我有吗?”她一脸的无辜。是真心无辜的那种无辜。
13年,我去了云南工作,在云师大和昆明理工都干过,同时在一些留学培训机构教教雅思、托福。状态好的日子多接些课上,累了跟学校和机构协商着调调上课时间,利用昆明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去东南亚晒几天太阳,吸收点“正能量”,再满血复活,全情投入到工作中。
这样优哉游哉地日子过了几年,母亲又开始在电话中描绘南昌的宏伟蓝图了。我知道老娘老了,我该回去尽孝了。当年在广州,因为朋友借了一套房子给我小住了近一年,她曾和我一起生活了近半年;以及在05年出国前,为了给她治疗白内障,她在北京和我小住半年,都是她在亲戚面前津津乐道的经历,我知道,她特别愿意和脾气温和的小儿子(我)一起生活。为人子的责任提醒我,我必须去履行我应尽的责任。我辞去了昆明某大学的工作合约,跟私人培训机构的要好同事们依依话别,决定2017年春天回归故里。期间姐姐们曾在2017年春节期间代上她去昆明汇合,然后小游了一番大理丽江,考虑到她年事已高,且有严重的腰间盘突出,行动不便,有些坐船骑马的行程没带她玩,由我陪着她在亲戚家晒太阳,她和姐姐们闹了好几天别扭(此乃后话,会记录在我的云南旅行日志里)。
当一家人终于回到南昌,我因为要照顾她而不得不做自由职业者时,她以为我不做全职是因为仍然没有找到好的工作。然后开始点评我对南昌就业市场的判断能力。说我先不找好工作就辞职回南昌是不谨慎的行为。我呵呵干笑两声(她眼睛几乎快看不见,我只有用声音示威),于是她找一借口,回房间小睡去了(liǎo)
既然回家照顾她,就对她负责到底。那就从改正她贪玩的坏毛病入手。她酷爱看电视,90年代要看到每个电视台说再见为止。可现在的电视节目都是全天候的。于是她很过分地看到晚上一、两点。于是每晚到10点半以后我就开始催她休息,她会说你先睡,我看我这个桥段就回卧室。然鹅,一次、两次她都耍赖。后来我跟她严正交涉,警告说她要再不听话,我就去外地工作。她老实了几天,就老毛病再犯了。因为她会趁我回自己的卧室休息一段时间后,悄悄溜回客厅再开电视。然后早上九点也起不了床。
她眼睛很不好,又腰间盘突出,心肺还有年轻时落下的老毛病,她常抱怨身体的病痛,担心有一天失明了。我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她养生的重要性。她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到时候老毛病照犯,属于屡教不改型。她有病态的洁癖,每天要洗N多趟手。春夏秋冬周而复始,从不间断。经常在冬天洗得两手生冻疮、开裂,一边抱怨天气严寒,一边继续执着而勤奋地洗手。终于,前些天咳嗽不止,去医院开了药,回来仍然“玩水”。
终于,春节前,因为深度着凉导致持续剧烈咳嗽,又导致肺部炎症加重,医生要求她住院治疗。眼看要过年了,她无比抗拒强烈要求回家吃药。医生说可以,但后果需自付。
最后当然是我可亲可敬的老娘胜利了。于是我每天带她去医院打吊针。第一天,我到家附件的小区医院给老娘打针,人家一看是80以上的老人,说他们不接受“院外”的药剂。我苦苦哀求。人家动了恻隐之心,加上是年29,在我战战兢兢签了“保证书”后,才答应给老娘打一次,仅此一次。年30的早上,老娘嫌去医院麻烦,想赖账。我的亲娘,那一刻我真想找一个锐角三角形,一头把自己撞死得了。可是中年人的生活经验告诉我,沉住气,万事都有解决的方法。我拿出当年小时候妈妈哄我去医院的劲头哄老娘,在最后关头老娘总算同意了,赶紧拉上她往医院赶,趁她有条件地答应我了,打个的赶紧接着急诊打吊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