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一首歌叫“直到遇见你”,莫名很感动,是一种难得的享受悲伤的感觉。
然后就写了这个小故事,尽管它更偏向于独白
“我不是不会爱,只是还没有遇见你。”
我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到黎南。
机场柜台前,我拎着箱子站在长长的队伍里,低头从包里拿出护照和机票,一个人影在我面前一闪而过。
大厅人很多,但并不拥挤,空旷的回荡着机械的播音女声,一遍又一遍的提示和重复。墙壁上的LED显示屏滚动着红绿色的中英文字幕。很多人抬头看,目光带着探寻和不确定,还有对远方的憧憬和渴望。
窦悦时常笑我,说我是地震了不被人推都懒得跑的类型。她和我每次出去,我一但窝在一个地方很久都不会动弹,非得她生拉硬拽,撒泼打滚才肯挪一挪。
而现在,站在巨大的广告牌旁,那个人站在离我十米远的地方,我亦步趋步的跟着他,从南走到北。我想窦悦错了,我不是懒,只是性子淡漠,少有喜欢的事、喜欢的人。
从前在机场,我只愿意坐在登机口前的长椅上,安静的不看别人一眼。可现在我却满心欢喜起来,激动又酸涩。
我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朝思夜想,郁结流连的人终于站在了我面前。“黎南”两个字堵在喉咙里,将发未发,话到嘴边又悄悄咽回去,化作心底一抹叹息。
他穿着黑色卫衣,蓝色牛仔裤,发型是我喜欢的样子,侧脸是我喜欢的样子,走路的姿势是我喜欢的样子。每一个角度都熨帖的刚好,熟悉的刚好,又陌生的刚好,叫人难过又欢喜。
有慌忙登机的人不小心撞到他,低头道歉,他轻轻摇头说没关系,语气礼貌又疏离,如同他往日看我的眼神。
我突然不敢上前。
然后他走到人少的栏杆旁,低头看大厅人来人往。我躲在柱子后,偷偷的看他,目光隔着凉薄的空气,熙攘的人群,数十年的时光,最后都变成他此刻长身而立,眉眼清澈。
我真像个贪婪的偷窥者,胆怯又不知餮足,躲在暗处,小心翼翼。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接通后传来窦悦轻快的声音:“小甜甜,你上飞机了吗?”
真傻!我上飞机还能接电话吗?张了张嘴,我才发现嗓子干涩的不成样子。
“没有。”
安静了几秒,窦悦紧张道:“你怎么了?飞机早飞了?别哭啊,大不了换一班。”
“不是。”我吸吸鼻子,努力平缓哽咽的声线:“窦悦,我看见黎南了。”
惨白的灯光照在光滑的地面又反射进眼睛,恍惚间我看见十五岁的自己坐在逼仄的教室里,光线昏暗。我和窦悦头抵头,低声对她说:“我喜欢黎南。”脸上带着害羞的红晕和分享秘密的兴奋。
窦悦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知道!你终于承认了!”
她叫声很大,我立即慌乱的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周围人都转头看我们,目光直白又诧异,黑板上是数学老师没有解完的题目……
而现在的她在电话那端很沉默,良久才道:“没事,去吧,大不了你还有我。”语气是鼓励和安慰,一下就触动我的神经。
“……嗯。”喉咙里好不容易发出一个音,我低低应道,不敢再说,忙挂了电话。
这些年过去,我以为过去也都过去了。可埋在心底的感情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磨灭,反而厚积薄发,奔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化为眼角湿润的触感,肆无忌惮的流下来。
黎南,兜兜转转,我还是遇见了你。分分合合,我还是喜欢你。而你的世界人来人往,这次,能不能让我留下。
黎南,你知道我的,胆怯又懦弱,脆弱又固执。对于你,我拿起了那么多年,却是再也放不下了。
黎南,你能感受到吗?在10米外有人深情的凝视你,她的目光,都是掩饰不住的喷涌的爱意。你会感动吧?她十年如一日的爱情,全都给了你。
如果告诉你,你会不会回忆起那些被爱的日子,然后笑着对我说谢谢。
可我还是很贪心,我不想要感谢,我只想要你。
只要你爱我。
我曾以为爱情只是诗人作家寄托精神的幻想物,它渺茫,脆弱,又可笑。人生的道路上,两厢情愿只是童话许下的一个美好谎言,引人趋之若鹜,却又遍寻不见。
我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会为它掉两滴眼泪,然后第二天告诉自己,我只是太寂寞,太需要人陪。
可孤单了这么多年,连我妈都看不下去张罗着给我相亲,我还是没有找到陪我的那个人。
黎南,我绝不是在等你。我怎么会在等你?毕竟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誓言的糖衣,有的,仅仅是思念苦涩的内仁,尝一口就泪流满面。
可拒绝别人时我还是会想到你,不可抑制的,就像一日三餐一般频繁。我以为我是个念旧的人,可直到遇见你,才发现我念的不是旧,是你。现在我就站在这里,远远的看着你,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里,全世界都知道我为什么哭泣。
可是,我还是害怕。
面对你,习惯性的退缩。
黎南,你能不能不要拒绝我?让我尝尝被爱的味道。
只想要你,只要你。
广播传来登机提醒,催促我踏上那场飞往英国的航班。
那是你的国家,你的青春,没有我的地方,专属于你的回忆。
来之前我告诉窦悦,我不会刻意的去找你,如果遇见,就是缘分,如果没遇见,我就放弃了,认命了。
可原来老天都看不下去我这番自欺欺人,把你送到我身边,让我认清自己的内心,骄傲又自私。
好吧,我放弃了,放弃挣扎,再没有别的可能,我以后,只爱你。
我跟在你身后,走向登机口。你应该回头看的,我就在你身后。和以前一样,你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
可你没有。
而我习惯当个追随者,如今要和你肩并肩,竟有些手足无措,还有罕见的羞涩。
多可笑,遇见你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这样的情绪,难言又珍贵。
机舱里是薰衣草淡淡的香气,夹杂着封闭空间特有的窒息感,不舒服,却很安心。
就是这里了,找到他坐在哪个位置,装作不经意的看见,然后笑着打招呼。要优雅,要矜持,要随性……
手心渗出黏腻的汗水,脸也有些发热。身后人接连向前走,拥挤又慌乱,空姐穿梭其间,维持秩序。
或许,现在不是露面的最好时机。我告诉自己。
我坐在位上,昂首寻找黎南的身影,旁边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看我这幅样子低声用英语询问:“你需要帮助吗?”
我摇摇头,对她说谢谢。
她微笑回应。
我透过墨镜看见她的眼睛,纯澈明亮,不像我,为爱情哭的红肿,只能掩饰。
很累,身体上的累远比不过心中大喜大悲后的疲劳。心跳都那么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停下,酸涩感涌上四肢百骸。
这样极致的悲伤,是会上瘾的。
留恋回味,欲罢不能。
我闭上眼睛。身旁有轻微的交谈声,很低,听不清就不听了,我有些颓丧。待会该如何和黎南相见呢……
昏昏沉沉竟然睡了过去。飞机很平稳,一个小时我醒来,映眼就是黎南如玉的侧脸,我慌忙直起身,身上的外套随之滑落。
他听到动静偏头看,嘴角上扬:“甘甜,好久不见。”
我该是疯了,才会看见黎南坐在我旁边,才会觉得他的眼睛里满含温柔,才会认为他的声音像极情人之间的呢喃。
我缓缓倒吸一口气,不敢动弹,生怕碰碎了这场梦。
他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摘下我脸上的墨镜,问:“怎么了?”
狭窄的靠背形成密闭的空间,即使他靠的不近,我还是闻到了熟悉的薄荷气息,让人怀念的味道。
我溺毙在这场景里,轻颤着开口:“黎南?”
“对啊。”他环臂抱住我,在我的耳边轻轻道:“甘甜,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我靠在他的肩呜咽起来,压抑又释然。
从来不需要对不起,只要告诉我最后的人是你,等多久都可以。
直到遇见你,不问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