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沐深看着满院开得正盛的海棠,还是会想起朵拉。
海棠是一年前,他托人从香港运回来的,朋友当时跟他打赌说海棠到了这边一定会水土不服。他不信,如今海棠看得这般艳丽,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要是朵拉在就好了,他这样想着,伸手摘了一朵海棠花凑近鼻子嗅,仿佛这样可以离朵拉近一点。
李棠驱车经过海棠苑时,远远就看见沐深呆呆地站在院子的一隅,头垂在瘦削的肩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子继续向前开着,过了一会儿,轮胎在地上划出一道弧线,李棠打开车门,该死,她低啐,她才不愿管这些破事。
院子里静悄悄的,入目的红,她最见不得这般光景,越是美丽的风景,最致命,沐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当初李棠就提醒过他。一股无名火开始升腾,她说出的话带了一丝愠怒。
“你到底有完没完。”
如果有人问李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她一定毫不犹豫地说把朵拉介绍给沐深认识。
地上落满了揉碎的海棠,沐深一动不动,一句话都不说,他仿佛不存在一样。
李棠见过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那是她第一次带朵拉去本市最热闹的酒吧,沐深正在和酒保说话,一回头看见朵拉,就是现在这种表情。
时间仿佛在他的意识里只存在了一秒,实际上却持续了很久,他后来向李棠形容那种感觉时,就像跌进了时间的洪流里,丘比特给了他一箭,连呼吸都忘记了,沐深说,那是爱。
像久旱后的一场雨,夜深后的一缕光,一切都恰到好处。
事实上,朵拉是那种古典的美,像一朵盛开的花,娇媚而清新。而沐深算是书生气里带一点痞气,加上他人长得帅,长了一双探究的双眼,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但又不只是亲近。
沐深喜欢朵拉,明眼人都能看出了,奈何朵拉看不清,她总把他当朋友,可以一起去滑雪,深夜在酒吧里喝酒,心情好就去人民公园看海棠花的同伴,她明目张胆地吊着他,不让他放弃也不让他得逞。
直到沐深为她搬来了满院的海棠花。
记忆把李棠拽回到惨淡的现实,他看着憔悴地不像样子的沐深,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北方传来,“朵拉是我的好朋友,我当初找她来是因为...”
“够了。”
他们是总待在一起,但是每次同行的永远都是三个人。
第一次见到朵拉的时候,李棠正躲在学校的一天悠黑的街道小声抽泣,她以为这条路上不会有人,所以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瞪着夜跑经过的朵拉。
伤心的人总是足够脆弱,一个陌生的拥抱就足以让她把悲伤和盘托出。
朵拉就这样巧合地成为她的好朋友,知道了她身上唯一的秘密,还自告奋勇地帮助他。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沐深会喜欢上她。而她在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下竟也生出了情愫。
她找到李棠,“对不起。”她只能这么说。
李棠什么也没说,她一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的漂泊,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那天,她上完课已经到晚上九点,她一个人走在僻静的巷子里,总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她,巷子很深。
她很怕突然驶过的车子把她连人带包拽走,也怕突然出现一个剽悍大叔堵住她的去路,她颤抖地掏出手机,习惯性拨打他的号码,听他在手机的那头咆哮,“你是猪吗?怎么不知道让我去接你,地址给我。”
他咋咋呼呼地挂掉电话,不到十分钟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李棠看着眼前衣服随意别在裤腰上,还在喘着粗气的沐深。
还有一个晚上,他的一个兄弟去世了,他毫无形象地坐在人行道上,喝一大杯的伏特加。
她突然想换一种身份留在他身边安慰他、陪伴他。就像她那天哭哭啼啼地告诉朵拉,“我想嫁给他。”
可是沐深却只当她是哥们!
一个可有可无的哥们。
朵拉突然的离开,只留下一封只有五个字的信。
“珍惜眼前人。”
沐深开始将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在李棠的身上,“都是因为你。”他整日喝的烂醉,嘴里却清晰地突出最恶毒的话。
李棠扶着他走过热闹喧嚣的酒馆,他突然偏头吻她,“朵拉,我爱你。”他眯着双眼,眼神尽是迷离。
这些天,她做了太多事,为她推掉手头的工作,放弃自己的喜好,脸上开始冒出各种各样的痘痘。
半夜三点提着醒酒汤穿过灯红酒绿来到他身边,面对他的苦口毒舌默不作声,只是因为她爱他。
可在她听到这句还冒着酒气的醉话,一瞬间所有佯装的坚强土崩瓦解,她推开他勾在她脖子上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听到朵拉要帮她追沐深时,她几乎直言不讳,“如果他喜欢上你了。”
“不可能的。”朵拉被她的想法逗笑了。
李棠直勾勾地看着她,“你会怎么办?”
“那我就离开他。”这是她能给的最后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