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B站一段视频《二舅》刷爆了朋友圈,震撼了1800万网友,这段视频有普通人心灵的最高慰藉。我感动着别人的感动,想起了我身边弱化版的三舅。
三舅简直就是二舅的原版,听妈妈说,他也曾是一个天才少年,七十年代的高中生。因为误拿大舅的结婚证玩,弄丢了,挨了打,下大雨,不敢回家,躲在麦秸垛里睡了一夜,淋了雨,发了高烧,又没有及时就医,耳朵烧坏了,聋了,喉咙也烧坏了,说话含糊不清。
令人庆幸的是,老天还算长眼,三舅的耳朵喉咙烧坏了,脑子没有烧坏,还挺好使。他会各种手艺,早些年走庄串村的给别人磨剪子、菜刀;制作各种铝制大盆,有大一点椭圆形的,小一点圆形的;还有各种舀水的舀子,烙饼的平底锅,我妈家现在还用着这老三件呢。
三舅会支锅,农村烧柴火的那种,他造的好烧,还不呛烟。一开始垒单个的,后来还会垒那种母子型的一大一小,我家拆迁前就是那种,一个烧饭,一个炒菜,两个灶堂,一人填柴即可。
三舅也会修车,庄上人家的车胎爆了,手扶毁了,都送到他那儿。他还会用木头做小推车,我和弟弟小时候坐在自行车大杠小木凳,还有家里古董似的几把木椅子,弟弟小时候颇威风的盒子枪,也都是出自他的手。
印象最深的是三舅打的毛窝子,小时候冬天没有暖气,没有保温鞋,那时候最流行的就是那种用芦花做的毛窝子。用草编织的鞋底,再用芦花编织鞋帮,用布条缝鞋口,鞋底垫上麦秸,用来保暖防水。三十多年前,每到冬天,农家人几乎个个都穿毛窝子,赶上逢集,半条街都是卖毛窝子的,三舅也靠此维持生计了好多年。
毛窝子大概最适宜陪伴山芋稀饭和咸菜,当人们碗里有了大米饭和猪肉的时候,毛窝子渐渐被棉鞋取代,消失了踪影,三舅的这个手艺也跟着藏匿了。
三舅的手很巧,还会用条子编织各种筐,篮子,背篓,还会拾簸箕。听妈妈说,他还用橡皮筋编过小鱼,小虾,茶杯垫,茶杯套各种小玩意。三舅还会织蒲席,编竹席,冬天的时候,拿到北关箔市去卖,姨姥姥家在城里,就在箔市街住,经常给他占个位,送个饭。我毕业后去看姨姥姥,她还经常念叨:聋子(三舅)是个苦命人,等他老了,你们都不要嫌弃。
三舅不仅靠这些营生,他也出过大力的。年轻的时候,在我爸的砖瓦厂出砖,所谓的出砖就是从烧好的窑洞里,把转用平板车拉出来,码放在外面。在我眼里,那窑洞就像蚂蚁洞,而三舅就像勤劳的蚂蚁进进出出。后来,随着国家保护国土资源措施的力度不断加大,窑厂也成了历史,三舅连出苦力的地方也没有了。
外公外婆一生育有六个孩子,四儿两女,大舅二舅家孩子多,自顾不暇,四舅常年在外。外公外婆老年的时候大多数是和三舅相依为命的,外婆是突然离世的,外公中风在床上躺了半年,也都是三舅寸步不离的伺候着,他耳朵不好使,晚上就用绳子把外公的手和自己的手拴在一起,这样一有动静,他就知道了。三舅孤身一人,他和视频中的二舅一样,他们身上有着如出一辙的孝与亲情。
外公外婆走了,三舅也越来越年龄大了,再加上耳朵不好使,说话又不清楚,最近这些年他就不怎么出去了。他种菜种瓜,他种的白菜叶子多,还抱的紧,每年冬天都会给我妈送上好多大白菜,辣萝卜,胡萝卜,我也因此沾了光。他种的西瓜,绝对沙瓤,水分多,特甜,我认为是最正宗的“大李庄西瓜”。
前段时间,三舅用三轮车给我妈送了好多西瓜,我妈打电话让我去拿。三舅知道我要去就没有走,他还是那个样子,年轻的时候,没怎么年轻过,过了这么多年,我都老了,也没看出他怎么老。
他看我抱着果果,很是开心。他不断地絮叨,我大概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男孩子好,人多,只是负担重,说媳妇要花很多钱。他怕我听不懂,提高嗓门的同时,还不断地用手比划。我妈告诉他,少说话,别吓着孩子了,他就不吱声了。我们坐在堂屋吃他带来的西瓜,他一个人搬凳子坐在过堂那儿,喊他不来,说坐那儿凉快。
吃饭的时候,我妈问果果害怕吗?这孩子还真是机灵懂事,他也用别人不太懂的语言说:不害怕,舅爷爷说话听不懂……三舅笑了,但他没再多说话,只默默地喝他的酒,吃他的饭。吃完饭就着急忙慌地回去了,走的时候给我妈说,见到外甥女了,就不挂念了。我妈告诉他:年龄大了,耳朵听不见,路上车多人多,以后尽量少出门,有啥事打电话,我们去。他点点头,摆摆手,就一个人走了。
三舅一生未娶,先前和四舅家住一个院子,四舅住堂屋,他住西屋。后来,四舅家表弟结婚盖楼,他的家就挪到了庄后边的菜地里,两间堂屋,半间锅屋,一个小院,前两年我去过一次,收拾得还挺干净。
夕阳西下,暮色徐徐,在一片菜地里,有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尘埃落定,一切都成了过去的故事。
二舅三舅的故事,向或前或后的我们喊出了“不留遗憾,饱满前行”地生命韧性。就像视频里说的那样,人生最重要的不是胡一把好牌,而是打好一手烂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