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尘间红叶
01
分别二十年后，与你重新有了联系，常常一个人莫名微笑。搞不清楚，你是怎样把我默默地放在心里这些年。真的想念一个人，想见一个人，难道不是千方百计，翻山越岭去见她吗？有时候又会莫名的担心，恐怕哪天你会再次消失不见，茫茫人海让我如何找寻你?
想象着你现在的模样，岁月已悄悄在你英俊消瘦的脸庞上，留下了或深或浅的痕迹，可你的笑容依旧爽朗纯真。你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而富有魔力，听你娓娓述说别后的衷肠，令我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年芳十八的少女，怀春而美丽。
人人皆知我已风霜染发，岁月侵心。青春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我们分离的时间又太久了，我梦不到你的模样，只有你十九岁那年，穿着浅蓝色衬衣的背影，那么孤单那么骄傲地走出了我的视线。
从此，你我的世界再也没有彼此。一开始的苦痛和寂寞，还有一丝一毫的联系。再后来，日子久了，执念断了。原来少了谁的世界，一样生活，恋爱，结婚，生子。
02
那时候，日子过的慢，一生只能爱一个人。二十年的时间，也只会想念一个人。寄一封信，就是一辈子的守望和等待。很美丽却忧伤。
2017年，你跋山涉水向我走来。我期待着重逢，你却站在最后一步，停滞不前。这一条路，你已经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剩下的一步，我来。
胆怯懦弱如我，也可以如此勇敢决绝。我不顾一切地朝着你而去，却不曾想到就是这么一步的距离，也让我走了十年。
03
2027年春天里，你说故乡的云早已看不清颜色，但一定不是洁白的。一年365天，几乎都是尘土飞扬，雾霾漫天，更是遥想当年。
我飞奔一路，从平原到高山，想要截一屏蓝天送给你。由东向西，再北向南。从早跑到晚，终究无所获。原来日子过到今年，连蓝天也成了奢侈品，太珍稀了，找不到了。
天暗下来，分不清白天还是夜晚。总是看不到星星，就不会盼望奇迹。如今的日子过得飞快，吃是一天，睡也是一天。有人坐无人机，讲视频电话，一开口就是万金。我们还在过着一日三餐，搬砖和泥的生活。是我们太没出息了，还是这个世界变化的太快？
有人告诉我，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建了一座城堡，它的名字叫“蓝色穹顶”。那里的天，湛蓝湛蓝，没有一片云彩。透明的如同一面镜子，能照出每个人的面目和姿态。抬头仰望天空，连只鸟儿都不会飞过，寂静的天地间仿佛只有人的存在。
我还没有进去过，虽然很多次在大门外徘徊，也一次次恳求城墙上的守卫，到城里帮我拍一张蓝天的照片，一张就行。可他们总是冷傲着一张脸，沉默着。其实他们和我一样属于城外，却没有同类人的心心相怜。他们看我如同乞丐，如同盗贼。好像一个不留神，我就会象城门外排队的网红少女一样，坦胸露背等待敞篷车载她们入城。
我才没有那么浅薄低俗，关键是我也不配。你看谁有钱有势还喜欢拉着黄脸婆的手，在城里大摇大摆，早丢在了荒郊野外。一路上有的是美女如云，前仆后继。
04
我在城外的出租屋住下了，每天的工作就是和一帮四五十岁的同龄人清理连接城堡过滤装置的网。城外建了很多装设备的房子，这些房间里的机器“嗡嗡”运转，24小时不停歇，为城里输送经三级过滤后的干净空气。
每当设备自己发出警告提示，就有专业人员来检测。外围的过滤网，经常出现阻塞，一种黑色的，类似蜘蛛网状的物质糊在上面，略显湿润，还有些黏腻。跟家里的抽烟机很像，只是更难清理。以前我最怕干这份活了，都是爱人动手。现在，我只有硬着头皮，一个人做。也许再坚持下去，就会看到希望，有实现愿望的方法了。
这些设备的建造和维护，价格不菲，也决定了住在城堡里的人非富即贵，如你我之辈可能努力一生，也只有望城兴叹。
这样的人生，是不是了无生趣？
04
那天，说不清是早上还是晚上，我看见有人从雾蒙蒙的深处向我走来。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发现它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猫。我使劲揉了揉眼睛，是的，确切的说也不是一只真正的猫。它是机器猫，哆啦A梦哇。
我立刻就兴奋了，听说每个遇到它的人都很幸运。人们都知道它的大口袋里装着时光机，2027年，有很多人都幸运的使用了它。据说一个人只有一次机会，代价也不低。
它冲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用机器惯有的声音:“你是去未来还是回过去。”
“当然是过去。”我回答。
“为什么，”它显然是不相信我的决定，可能我跟它以前遇到的客户都不同。
“一个预知天命的女人，还在乎什么样的未来。我只想知道错过的从前。”我很坦然也理智。
“好吧，知道规矩吗？”
“知道，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那走吧，到这儿来写下你的目的地。”
我坚定地在时光机的键盘上，敲下2007年故乡。
写完的同时，我的身体变得轻盈，离开了地面，漂浮起来，我飞起来了。越飞越高，越过了大楼，高山，湖泊，海洋，向着魂系梦牵的地方飞奔而去。
瞬间我到了故乡的上空，是2007年的。看到不曾改变的青葱校园，高大的白杨树，熟悉的村庄。
紧急降落后，我朝着村庄扑去。路上人来人往，喜气洋洋。我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整了整脖颈的红纱巾。没人注意我的模样，即使看到了也不会认识。
我来自2027年，四十八岁的叶子，那个十八岁离开故乡，十年后回来的我，不是这个模样。既然是陌生人，就没有“近乡情怯”了。我能光明正大，勇往直前地在这片土地上行走，观望。
我拉着一位乡亲的衣角，仔细一瞧，竟是以前的邻居李二婶。十年的时间，她的牙齿都掉光了，还听说李二叔整天不着家，黑白天里打麻将。前两年，因为肺癌离开了人世，不过四十岁。如今她一个人拉扯着两个未成年的儿子艰难度日。当年父母离开故乡时，把老屋处理给她了。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大婶，今天村里咋这么热闹？”
李二婶一笑，没有牙的面孔，像个六十岁的老太太，简直比哭还难看。“你不知道，我们李家的二小子结婚。”
我的心瞬间掉进了冰窟，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不希望他离开自己的日子，还能过得幸福。他不应该心心念念只有我一个吗，难道只是嘴上说说，却和别的女人结婚。
还要一张桌子吃饭，然后对着她笑，用低沉好听的声音哄她入眠，唱许多动听的情歌只给她一个人听。用他深情执着的眼睛，从此只看她一人。
我气愤着，心里火烧火燎。原来快五十岁的女人，还是会嫉妒，会羡慕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喂！你也是来参加婚礼的吗？”李二婶一脸犹疑地看着我，“以前也没见你来家里走过亲戚啊。”
我故作镇静，“女方娘家的老房亲戚，有点远。”
“啊哦，走吧来了就是客。今天我帮着迎亲，一起走吧。”
我机械地跟着她，一路上她絮絮叨叨地夸新郎英俊潇洒，新娘温柔贤惠，好像天上有地上无，人间只一双人儿。迷迷糊糊，跟着她东拐西窜进了新房。满目的红色，真喜庆。大红的双囍字，朱红的木质家具，艳丽的绸缎被面，两只鸳鸯戏水，真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外面鞭炮，礼乐齐鸣，那一对璧人走了进来，我下意识地往墙角挪了挪。偷眼看去，他比十八岁的时候更健壮稳重，眉眼里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强壮有力的臂弯里挂着一只纤细灵巧的手臂。
他们如此般配，美好，亮丽，一屋子的人黯然失色，眼中只有这一对新人，不由得为他们鼓掌喝彩，而我禁不住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终是晚了，一步吗？不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啊，我们隔着的岂是山和岭，而是整整的一个青春。
原来真正爱一个人，还是愿意他活得幸福美满。即使他从此忘了自己，就这样吧，我微笑着离去。
05
我好像睡了好长时间了，还做了一个梦。这次终于在梦里见到你了。我醒来了，终日腾云驾雾的心也落到了实地。我会在哪里，以为又去了2027年。
我抬头看见蓝天白云，碧海巨轮，红瓦绿树，鸟语花香。这是2017啊，虽然天空有时晴有时阴，有时雾霾肆虐，有时狂风暴雨。可我们至少抬头就能见到天空，抬脚就能到达心中想去的地方。
我还在2017年好好活着，身边的爱人孩子和朋友陪着我，他们没有消失不见，真好。那荒诞离奇的2027哪儿去了，现在想起我仍然心有余悸。
为了一场青春岁月里的一点不甘心，我差点失去家人朋友，工作生活。走过这一趟才会明白，错过了就只有好好祝福。珍惜身边的人才最重要，活在当下已是最好。那一直念念不忘的，只不过是自己放不下的执念。只有放手了，才能完成对自己的救赎。
2027年，还有十年的时间了。难道我们真的会止步于有蓝天穹顶的城外，无论内心是多么焦灼和无奈，也只能说服自己耐心等待。这是多么残酷，悲哀啊。
十年光阴里，有很多故事和意外发生，谁又会守着日子一成不变。平凡如你我，一直被裹挟着往前奔跑，拼命追，已是跌跌撞撞进入新纪元，一头扎进新生活。
不用悲观，也不用失望，没有谁会被遗留在2017年。前提是我们都要努力，无论是工作学习生活，爱与被爱。接受并给予，分享还是妥善收藏。
2027，会再见的，一路珍重。
end
我是尘间红叶，坚持将美丽进行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