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悲中喜醉酒同榻
日兔是接着月鹿唱的,却不似月鹿那般随口唱出,听上去倒是更有一番滋味。月鹿微微合上眼睛,完全沉浸在歌声之中。即便是专门为天帝演唱的仙童玉女,歌声也未必有如此动听。其实日兔也精通音律,不过身为护卫,很少有机会展露而已。
月鹿听得如痴如醉,觉得和日兔的歌声相比,自己的过于随意,竟然略逊了一筹。想到这里,月鹿脸上微微一红。日兔刚一唱完,月鹿便将一个火红的大果子抛了过来,正是天宫中最稀罕的沙棠果。日兔也不客气,吭哧就是一大口,红色的果汁流了一嘴,逗得月鹿哈哈大笑起来。
洗罢了澡,月鹿又留下日兔好一顿吃喝,直到半夜才将他送走。回到了寝殿,月鹿一个人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刚刚趴在日兔身上,帮他吸出泥浆的景象,心中竟然觉得美滋滋的,金龙和木犴结发的事情也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过了几日,月鹿仍是一直待在后宫,又开始闷闷不乐起来。金龙和木犴结发的日期临近,众仙们平日的话题也大多谈及此事,把月鹿刚刚平复一些的心情,重新又搅乱了起来。
日兔并没有把在玙璠宫中的事情告诉旁人,那是他记忆中的小秘密。金龙和木犴履行诺言,请日兔担当了结发大典的大司仪。于是,日兔整日变得异常忙碌,很早再去后宫,即便去公干,也无暇看望月鹿了。
缱绻厅上,月鹿当着众仙的面宣读了贺旨,最后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那么的勉强,让人看了好不心酸。既然是代表天帝而来,月鹿自然被迎接到了主桌,一同参加宴会。
宴会就此开始,神仙们也并非个个矜持,很快便杯盘狼藉,大厅里充满了嬉闹之声。金龙和木犴忙碌不停,大司仪日兔陪在一边,一桌桌敬酒,一时也无暇顾及月鹿。一圈酒喝下来,最后来到了主桌,而此时的月鹿却已然醉倒,趴在了桌上。
“嘿!他喝了三坛,怎么都劝不住。”说话的主桌上的贵客天蓬元帅,“你们继续,一会儿我送他回去。”
木犴走到月鹿身边,弯下腰,轻轻推了推。月鹿的身子侧了过来,露出半张红扑扑的脸,眼睛微闭,口中不停轻声嘟囔着,却不知在说些什么。木犴转头看了看金龙,金龙轻轻点了点头。
金龙和木犴举起酒杯,把主桌的神仙一一敬过。众仙本想嬉闹一番,但见一旁醉倒的月鹿,也就只好走了个过场,一同喝了一小杯而已。敬完酒,金龙走到月鹿身边,附下身子,把月鹿背到了背上。
金龙背走了月鹿,木犴则留下继续和宾客们寒暄,直至把众仙一一送走。本有的闹洞房环节也因此便取消了,大多数神仙虽不知其中的奥秘,但毕竟与七皇子有关,总归有些不便,也就不再深究。
木犴回到住处,走进新布置的洞房,时间已然过了子夜。这里是天帝新赐的府邸,虽然只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却也布置得富丽堂皇。房间里贴满了红纸,一派洋洋的喜气。金龙一个人坐在桌边,床上躺着酒醉的月鹿。
木犴进了房门,和金龙相视一笑,笑容中却带着几分愧疚,又有几分无奈。木犴走到床边,弯腰看了看已经酣睡的月鹿,轻轻摸了摸月鹿的脸颊。金龙此时已然站起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脱去了身上的衣服。
月鹿醒来时已经过了三更,只觉得头晕得天旋地转。刚然一动身子,却发现左右各睡了一人,自己被夹在当中。月鹿心里一惊,努力回忆着先前发生的事情。回想了片刻,月鹿稍稍长了长身子,朝左右看了看,凭着多年的默契轻易便可认出,左边的是木犴,右边的是金龙。
虽然是形影不离的好友,同榻而眠却还是第一次。月鹿的心怦怦跳个不停,觉得脸上发烫,与那日赤身露体和日兔在一起的感觉竟是那般相似。月鹿转过了身子,把脸贴到的木犴的肩上。然而,当肌肤接触的一瞬间,月鹿猛然想起金龙和木犴已然结发,而自己却是外人。
月鹿想坐起身来,离开这个地方,但却又实实舍不得。两个心爱的人睡在身边,也许一生只能有这么一次。月鹿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决定就这样一动不动。一直到天亮,月鹿就这么静静躺着,却再也没有睡着。
直到金龙醒来,月鹿才假意闭上了眼,装作熟睡的样子。金龙笑着看了看月鹿,叫醒了木犴。金龙和木犴起床穿好了衣服,木犴又凑到月鹿身边,又轻轻摸了摸月鹿的脸颊。
月鹿虽然闭着眼睛,但却知道发生了一切。此时,月鹿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竟觉得泪水就要流出,只能用力咬牙屏住。月鹿难以想象,醒来后该如何面对金龙和木犴,只好继续装睡,等他们离开,自己才好脱身。
一切就这样过去了,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自那日起,月鹿每天还是会去御营玩耍,见到金龙和木犴,仍然是有说有笑。唯一不同的是,月鹿不再黏着金龙和木犴,即使两人专门邀请他去家中饮酒聚会,也都只是笑着推辞。
那一夜之间,月鹿仿佛长大成人。包括天帝在内,所有人都觉得月鹿变了样子,不再是那个顽皮淘气的孩子,而是一个温文尔雅,举止端庄的成年人。金龙和木犴知道对月鹿的亏欠,也知道月鹿心中那一道抹不去的伤痕,但是却不知如何去弥补。
日兔忙完了结发大典的事情,便有了不少空闲的时间。经历了那日共浴的事情,日兔见到月鹿倍感亲切,不再那么拘谨。然而,月鹿对日兔反而却是客客气气,与他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这让满腔热情的日兔颇为尴尬,几次下来,和月鹿便也冷淡了下来。
月鹿其实是有意疏远日兔,刚刚经历了一场感情的巨变,月鹿现在还没有做好迎接新感情的准备。若是此时去和日兔亲近,谁又能保证若干年后,日兔不会是另一个金龙,另一个木犴?月鹿知道,这样的打击,自己是无法经受第二次的。